余匕送來了沾血的校徽,黃琳杳無音訊。
金戈瘋了般沖向校外,電話里張牟的聲音斷斷續續:“有人……故意引開我……”
臨海公路的風吹不散他眼底的血色,手機屏幕猛地亮起,一張模糊的遠景照片刺入眼中——
廢棄燈塔的尖頂上,飄著黃琳那條他親手挑選的絲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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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機屏幕,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死死燙在金戈的手心!
屏幕上,那張照片散發著死亡的氣息:粗糙的藍色快遞袋被暴力撕開,灰白內襯上,那枚象征著責任與榮譽的廈夂一中教師校徽,正浸泡在一片刺目驚心的暗紅色污跡里!粘稠的“血液”順著冰冷的金屬邊緣蜿蜒流淌,染紅了下方一大片區域!那扭曲猙獰的形狀,像一把滴血的匕首,直直捅進了金戈的心臟!瞬間將他從禮堂那激情澎湃的云端,狠狠拽入無底深淵!
余匕!是余匕!那張畫著滴血匕首的紙!那個指向校徽的刀尖!控制室窗口閃過的鬼影!所有線索瞬間串聯,炸得金戈大腦一片空白!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靈魂被生生撕裂的悲鳴,猛地從金戈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那不是憤怒的嘶吼,是恐懼碾碎理智時發出的絕望哀嚎!他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發出可怕的“咔吧”聲,手背上青筋暴凸,像一條條要破皮而出的毒蛇!屏幕在他巨大的力量下發出瀕臨碎裂的**!那枚染血的校徽,像淬了毒的詛咒,狠狠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琳琳!他的琳琳!!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海倒灌,瞬間凍結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他猛地轉身,像一頭被激怒的、失去幼崽的雄獅,不顧一切地朝著樓梯口狂奔而去!皮鞋重重砸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發出沉悶而絕望的回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要將腳下的地面踏碎!
“金老師?!你怎么了?!”
“金老師!出什么事了?!”
身后傳來李林穎和陳桂枝驚慌失措的呼喊,聲音帶著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金戈充耳不聞!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那張染血校徽的照片和黃琳蒼白驚恐的臉龐在瘋狂交織!他必須找到她!必須!哪怕粉身碎骨!
他一邊發足狂奔,沖出教師辦公樓,一邊用顫抖得幾乎無法控制的手指,瘋狂地重撥張牟的號碼!聽筒緊貼在耳邊,冰冷的塑料外殼卻捂不熱他耳朵的冰涼!每一次按鍵都像按在自己的心尖上!
“嘟…嘟…嘟…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冰冷的電子女聲,如同喪鐘敲響!
失聯了!連張牟也失聯了!
這個認知像一顆炸彈在金戈混亂的腦海里轟然引爆!把他最后一絲殘存的僥幸炸得灰飛煙滅!憤怒和更深沉的恐懼如同巖漿般噴涌而出,瞬間淹沒了他!余匕!這個瘋子!他不僅對黃琳下手,還截斷了張牟這條最后的防線!他是有備而來!精心策劃!
“張牟!接電話!接電話啊!!!”金戈對著無人應答的手機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音因極致的恐懼和暴怒而完全扭曲變調,沙啞撕裂!額角的冷汗大顆大顆滾落,混合著眼角因絕望而溢出的生理性淚水,模糊了他狂奔的視線!他狠狠用手背擦過眼睛,視線短暫清晰了一瞬,腳下卻絲毫不敢停頓,幾乎是撞開了教學樓的玻璃大門!
傍晚臨海的冷風,帶著咸腥的濕氣,如同冰水般劈頭蓋臉地灌了他一身!吹得他濕透的后背一片刺骨冰涼!但他感覺不到冷,胸膛里燃燒的只有足以焚毀一切的恐慌烈焰和無邊怒火!校門口昏黃的路燈將他狂奔的身影拉得極長、極長,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扭曲變形,如同地獄里掙扎的鬼影。
“喂!張牟!聽到沒有!回話!!”他對著手機再次咆哮,聲音在空曠的校門口回蕩,引來零星幾個晚歸學生驚疑不定的目光。
就在他絕望得快要掛斷重撥時——
“嘶……嘶啦……金……戈……” 極其微弱、斷斷續續、仿佛信號隨時會中斷的聲音,艱難地從聽筒里擠了出來!是張牟!
那聲音虛弱到了極點,氣若游絲,背景里充斥著刺耳的電流雜音!更讓金戈心臟驟停的是,雜音深處,似乎還隱隱夾雜著一種沉重而拖沓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充滿惡意地……靠近!
金戈狂奔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像被無形的釘子狠狠楔入地面!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張牟?!你在哪?!黃琳呢?!琳琳在哪?!”他對著手機咆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生生摳出來的血塊!
“有…人……”張牟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雜音徹底吞噬,充滿了極度的懊悔和一種瀕臨極限的無力,“故意……引開……我……車……在……臨海……”
“臨海什么?!臨海哪里?!張牟!說話!!”金戈急得雙眼赤紅,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受傷瀕死的野獸,瘋狂地掃視著校門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和遠處那片在暮色中泛著死寂灰藍的海岸線!臨海公路?貨運碼頭?漁村?廢棄的造船廠?無數個可能的地點在他腦中瘋狂閃現、爆炸!
“嘟……嘟……嘟……”
電話那頭,張牟虛弱的聲音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瞬間被一陣更加刺耳、更加冰冷的忙音徹底切斷!通話斷了!如同生命線被無情斬斷!
“操!!!”金戈發出一聲壓抑到靈魂深處的怒吼!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水泥電線桿上!“砰!”的一聲悶響!粗糙的水泥表面瞬間擦破了他的指關節,殷紅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巨大的挫敗感和更深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懼像滔天巨浪將他徹底淹沒!線索斷了!唯一的線索斷了!張牟生死不明!黃琳下落不明!余匕!這個該下地獄的雜種!他到底把琳琳弄到哪里去了?!
他像一頭徹底迷失在黑暗森林中的困獸,站在校門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葉撕裂般的灼痛!咸腥的海風灌進他的喉嚨,卻澆不滅他眼底瘋狂燃燒的、帶著毀滅意味的血色火焰!他死死攥著那部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屏幕還停留在那張觸目驚心的染血校徽照片上!那暗紅的污跡,像一只獰笑的惡魔之眼,冷冷地注視著他,嘲笑著他的無力和愚蠢!
怎么辦?!琳琳!我該怎么辦?!
就在他幾近精神崩潰,大腦在極度的混亂和高速運轉中幾乎要燒毀,目光無意識地、絕望地掃過手機屏幕的瞬間——
“叮咚!”
又一聲新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如同地獄深處傳來的喪鐘!尖銳!突兀!帶著冰冷的惡意,狠狠撕裂了黃昏的寂靜!
金戈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窒息!他猛地低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兩顆燒紅的炭,死死釘在手機屏幕上!
發信人,赫然又是一個陌生號碼!一串毫無規律、冰冷得如同墓碑編號的數字!頭像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光線的純黑!
一股比剛才收到染血校徽時更濃烈、更陰寒徹骨的死亡氣息,瞬間從尾椎骨竄上他的天靈蓋!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齒不受控制地劇烈打顫的聲音!咔噠!咔噠!手指僵硬得如同凍結千年的冰雕,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他點開了那條新消息!
依舊沒有文字。
又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拍攝距離顯然極遠,鏡頭晃動模糊,充滿了偷拍的倉促和惡意。背景是暮色四合下,一片荒涼得令人心悸的海岸線。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巨獸的獠牙,猙獰地刺向鉛灰色的、壓抑的天空。遠處,是灰蒙蒙的、死寂的、仿佛凝固了的血泊般的大海。
而在那片荒涼絕望的盡頭,一座早已廢棄多年、銹跡斑斑的舊燈塔,孤零零地矗立著!它像一根指向地獄深淵的枯骨手指,直直地、絕望地刺向陰霾密布的天空!
照片的焦點,就死死地、殘忍地鎖定在那座燈塔的最高處!
就在那早已失去功能、銹蝕不堪的塔頂避雷針上!
一條色彩鮮艷的絲巾,正被強勁而冰冷的海風吹得瘋狂舞動!獵獵作響!像一面在絕望深淵中升起的、象征著死亡與獻祭的旗幟!又像一只被殘忍釘死在十字架上、仍在做最后掙扎的瀕死蝴蝶!
那條絲巾的圖案!
金戈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兩個針尖大小的、絕望的黑點!全身的血液在萬分之一秒內徹底逆流,瘋狂地沖上頭頂,又在瞬間凍結!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將他整個人凍僵在原地!
那抹在暮色中依舊刺眼奪目的、他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來的明黃色鳶尾花圖案!
是他上個月出差回來,在機場千挑萬選,才找到的、最適合黃琳氣質的禮物!
是他親手,帶著滿心的愛意和溫柔,系在她纖細白皙的脖頸上的!
琳琳!!!
“啊——!!!”
一聲撕心裂肺、足以震碎靈魂的咆哮,終于沖破了金戈所有強行維持的理智堤壩!帶著毀天滅地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瘋狂,狠狠撕裂了懋岡市臨海黃昏虛假的寧靜!他像一支被點燃了靈魂的復仇之箭,爆發出超越極限的速度,朝著臨海公路的方向,朝著那片吞噬了他所有光明和希望的海岸地獄,不顧一切地發足狂奔而去!夕陽將他狂奔的身影拉得極長、極扭曲,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個從深淵爬出、誓要焚盡一切的復仇之影!
風!冰冷刺骨的海風!像無數把淬了寒毒的冰刃,狠狠刮過金戈狂奔的臉頰!吹得他眼眶劇痛,淚水瞬間被風干!視線一片模糊!但他不敢停!一秒鐘都不敢停!腳下的皮鞋早已沾滿塵土,沉重地踏在粗糙的柏油路面上,發出急促而凌亂的“咚咚”聲!每一次落腳,都像是踩在自己那顆被恐懼和憤怒反復蹂躪、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臟上!痛!卻成了支撐他狂奔的唯一動力!
手機被他死死攥在滾燙的、沾著自己鮮血的掌心,幾乎要嵌入皮肉!屏幕上,那張燈塔尖頂絲巾絕望飄揚的照片,像燒紅的烙鐵,持續不斷地灼燙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琳琳!琳琳一定在那里!就在那個鬼地方!余匕!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畜生!他把她帶到了那個廢棄的燈塔!他到底想干什么?!折磨她?報復我?還是……
他不敢想下去!每一個閃過的可怕念頭都像一把鈍鋸,在切割他的神經!
“嘀嘀——!!!”
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在他身側猛然炸響!一輛高速行駛的黑色轎車帶著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驚險地掠過!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鼻的焦糊味!司機驚魂未定地從車窗探出頭,臉色煞白,破口大罵:“你他媽瘋了?!找死別拉上老子!趕著去投胎啊?!”
金戈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擦肩驚得心臟驟停!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下猛地向前踉蹌撲去!腳下完全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狠狠摔在堅硬的馬路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求生的本能和救琳琳的執念爆發出最后的力量,他狼狽地用手猛地撐了一下旁邊冰冷的公交站臺廣告牌鐵架!
“哐當!”一聲!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手臂發麻,卻也勉強止住了摔倒的趨勢!他整個人重重地撞在廣告牌上,后背傳來一陣鈍痛!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冷汗瞬間浸透了他本就濕透的襯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剛才那一刻,死亡的氣息是如此之近!他甚至能聞到輪胎摩擦地面的焦臭味!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像破舊的風箱般瘋狂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腑撕裂般的灼痛。他抬起頭,布滿血絲、幾乎要滴出血來的雙眼,死死鎖定了馬路對面——那條通往地獄海岸的臨海公路入口!那廢棄的燈塔,就在那片暮色籠罩的、死寂荒原的盡頭!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必須冷靜!必須冷靜下來!金戈!你不能亂!余匕設下這個陷阱,就是要看你方寸大亂!像個沒頭蒼蠅一樣撞進他的圈套!他就是要折磨你!就是要讓你在恐懼和絕望中崩潰!琳琳還在等著你!你是她唯一的希望!你不能倒下!絕對不能!
金戈狠狠地、用盡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股濃烈而腥甜的鐵銹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尖銳劇烈的刺痛感如同電流般刺穿混亂的腦海,帶來了一絲短暫卻異常清晰的清明!他強迫自己停下腳步,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廣告牌鐵架,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試圖壓下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理智的狂怒和滅頂的恐懼。
他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手機。用沾著血和汗的指尖,艱難地再次解鎖屏幕。屏幕的冷光映著他那張被汗水、淚水、塵土和舌尖滲出的鮮血弄得一塌糊涂、慘白扭曲如同惡鬼的臉。報警?對!必須報警!可是……時間!最缺的就是時間!等警察集結、趕到那片荒無人煙的海岸,找到那座燈塔……琳琳她……她等得起嗎?!張牟失聯,兇多吉少!學校里那些同事?崔麗?李佳?不行!絕對不行!他們都是普通人!余匕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亡命徒!他手里有刀!他敢綁架黃琳,敢對警察下手(張牟),就沒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把他們卷進來,只會造成更大的悲劇!不行!
金戈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瘋狂地滑動!通訊錄里的名字一個個快速閃過:張海?洪龍?呂玉明?……不行!都不行!找不到!一個此刻能立刻、馬上、不顧一切跟他沖向那片地獄海岸的人都沒有!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絕望再一次如同潮水般涌來,試圖將他徹底淹沒!他痛苦地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傷口里,試圖用更尖銳、更真實的疼痛來刺激自己思考!琳琳……等我!一定要等我!
就在這絕望的幾秒鐘里,就在他靠著冰冷的廣告牌,用盡全身力氣喘息、試圖在混亂的漩渦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剎那,一股極其細微、卻帶著強烈到令人作嘔的惡意窺視感,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悄然滑過他的后頸皮膚!
金戈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那是一種在極度危險環境中磨礪出的、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對惡意的感知!他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如同燃燒著地獄烈焰的雙眼,帶著凌厲到實質般的殺氣,如同探照燈般,瞬間射向馬路對面!
暮色已深,華燈初上。馬路對面的人行道旁,栽種著高大的棕櫚樹,寬大的葉片在昏黃的路燈下投下濃重而搖曳的陰影,如同鬼魅在舞動。
就在那片濃得化不開、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樹影深處!
一個模糊的人影,似乎就靜靜地倚靠在一棵粗壯棕櫚樹的樹干后!
那人影大半身體都完美地隱藏在深邃的陰影里,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在昏暗中,竟反射著路燈一點微弱而冰冷的光!像黑暗中潛伏的毒蛇,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鎖定著他!那目光,充滿了戲謔、殘忍,還有一絲……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得意!
四目相對的瞬間!
金戈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