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擱淺 第43章 久別重逢

“歆瑤，最近怎么樣？還在寰浦嗎？”

“臭丫頭！你說說，你都多久沒聯系我啦？咋滴啦？這是想我了？”

“這不之前一直在忙嘛。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啦，我這不來找你報道了嘛。”聽到昔日的姐妹這樣吐槽自己，在這個即將離開的陌生而冰冷的城市里，晟涵倍感溫暖。

“得，哀家原諒你了。快給我匯報匯報，上次你不是轉正獲得你們部門的銷冠了嗎？最近這么忙，是不是忙著升職加薪呢啊？嘖嘖嘖，以后要稱呼你晟總了啊~對了對了，還有你上次提到的那個處處找你茬的難纏客戶，后來怎么樣啦？”

聽著電話那頭歆瑤連珠炮似的發問，晟涵苦笑著，卻早已淚流滿面，恨不得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與遭受的委屈全部傾瀉而出，但她不想歆瑤因為自己的事過多擔心，還是努力克制，收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緒。

調整好呼吸后，晟涵對歆瑤說：“你這一通連環發問，我這先匯報哪一件啊？還是等過兩天見了面咱們再詳談吧，到時候我當面向您老人家一一匯報。”

“啊！！！！！！你要來寰浦嗎？！你個臭丫頭，該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天吶天吶天吶！你說，自從高中畢業，咱都多久沒見過了！你快來快來！吃住全包，絕對的一條龍服務！”

電話那頭，傳來了歆瑤激動不已的聲音，突然無限放大的分貝，讓晟涵條件反射地拿遠了手機，捂住了耳朵。

“一會兒快把你來的時間信息發給我，我到時候去接你。我得趕快把帶你玩耍的攻略做起來！哦！一激動差點兒忘了跟你說，婧琪這幾天來寰浦出差，剛好也在我這兒。你說巧不巧，老天的這個安排，簡直是絕絕子。咱三自從高中畢業，第一次有機會聚這么齊。終于不用再隔著視頻開召開‘三地會議’了！”

“太好了，咱們終于可以聚在一起了！”聽到歆瑤的這個消息，晟涵空洞的眼睛中終于有了久違的光，恨不得自己有任意門，下一秒就沖到歆瑤和婧琪的面前。

“歆瑤，我好想你們……”

……

許久沒有聚在一起的三個小姐妹終于團聚了。晟涵剛拉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出站口，就見到歆瑤和婧琪激動得一邊喊著自己的名字，一邊在朝自己不住招手。

三個人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大家雖彼此多年未見，但絲毫沒有尷尬和拘謹，亦如曾經。三個早已步入社會多年的女孩，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高中時代那三個經常坐在操場聊天打鬧的小姑娘。自從高中畢業后，不論是在大學還是工作后，晟涵總是很拘謹，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既松弛又溫暖的感覺了。三個女孩，從小一起長大，一路相伴而行，見證著彼此的成長，開心的、難過的、落魄的、詛喪的……每一種樣子，她們彼此間都見過。

席間，三個人追憶往昔，談論現在，總是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如今的歆瑤，已經在寰浦扎根，成為了一名職業心理咨詢師，開起了自己的心理診所。婧琪則隨老公一起留在了蓉川，在一家心儀的國企擔任技術崗位工作，不過平日里出差頻次比較高，總是和家人聚少離多。

“這么說，你打算離開鋒都不再回去啦？”聽完晟涵講述自己的近況，歆瑤托著下巴，怔怔地望著晟涵。

“恩，不回去了。”

“有想好下一步準備去哪里嗎？”婧琪關切地問道。

“還沒有想好，想要先好好給自己放個假，休養生息一下。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婧琪輕咬拇指指尖略一思忖，對晟涵說道：“要不過幾天跟我一起去蓉川吧！那是一座包容性很強的城市，雖忙碌緊促，但生活節奏肯定要比你在鋒都慢一些。閑暇時間出去到處逛逛，分分鐘治愈你。咱倆平日里也好有個照應。”

“這個建議好，你和婧琪在一起，我也放心。唉，我可要羨慕嫉妒恨了，你倆各種happy，獨留我一人在寰浦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孤零零一人。你們可得時常多關心關心我。”說罷，歆瑤攤開雙手，故作委屈樣，逗得晟涵和婧琪哈哈大笑。

“咱們的歆瑤老師，你就好好在寰浦這里開好你的心理診所，咱來這里也好有個落腳處。沒準兒哪天我們還得請你給做做心理輔導呢。” 婧琪打趣兒道。

“嘖嘖嘖，瞧你這說得，我這平日里跟患者聊天都是按小時計費的，咱這總是長時間煲電話粥、打視頻，回頭我可得好好算算，你倆得給我多少錢。” 歆瑤說罷，假裝要開始計算費用。

“嘿！臭丫頭！這還跟咱們嘚瑟起來了。”婧琪輕輕拍了歆瑤一下，假意責備地說道。

“話說回來。晟涵，你覺得這個建議怎么樣？”言歸正傳，婧琪關切地凝視著晟涵問道。

“恩，這個建議不錯，很早就想去那里看看了，一直沒抽出時間。等過幾天我和你一起回去。不過到那里后得先麻煩你一段日子啦！”

“哪里的話，咱們之間，不用這么客氣。”

……

那一晚，姐妹三人聊到很晚才各自散去。第二天一早，歆瑤約了晟涵去逛街，婧琪因為是來出差的，還有一些手頭的要緊工作要處理，等忙完后再去商場與大家會合。

緣分這東西，總是很神奇，在這熙熙攘攘的偌大城市中，許久不見的故人，卻好似早就被老天安排好一般，只一個轉身的距離，就已近在咫尺。

晟涵在商場一邊等著歆瑤，一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轉身時與對面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目光撞擊在了一起。晟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瞬間放大的瞳孔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竟是真實的。

“不是吧！這么狗血的劇情，都快趕上電視劇了！此時此刻就這么**裸且毫無防備地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晟涵心里默默地念到。眼前的這個人，也正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

“晟……涵？天！你什么時候來的寰浦？”男子的語氣中透著驚喜，還有一抹的不知所措。

“好久不見，修杰。我昨天剛到。”

“哦……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是常住這邊了嗎？還是說過來旅游？”

“過來看看歆瑤，過幾天就走了。”

“歆瑤也在這里呀？高中畢業后我和她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了。”

短暫的沉默后，修杰問道：“你……最近怎么樣？還好嗎？”

“恩，挺好的。你呢？”

“恩，我也是……”

又是一陣沉默，空氣中彌漫著若即若離的尷尬。晟涵不經意低頭的一瞬間，看到修杰無名指上戒指發出的刺眼的光。那道光，不僅刺進了晟涵的眼睛，也刺進了她的心里。

“你……結婚了？”晟涵用眼睛指指修杰手上的戒指，試探地問道。

“啊……恩……是啊……結了……去年家里介紹認識的，女孩是個好姑娘，見了幾面，就去扯了證……”

晟涵點點頭，仿佛不想讓修杰看到自己臉上浮現出的過多表情，沉沉地低下了頭。

“你呢？晟涵？”修杰想要努力緩解眼前的尷尬，可當這個問題脫口而出時，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比先前更加尷尬了。

還沒等晟涵開口，不遠處一個孕婦喊著老公，扶著腰獨自緩緩朝這邊走來。

修杰聽到身后女人的聲音，馬上聞聲快步迎過去，扶著女生走了過來。

“慢點兒走。來，包給我。”

看著眼前這幕溫馨的畫面，修杰溫柔且關切的眼神、女人滿臉洋溢的幸福，此刻的晟涵，真想要馬上逃離這個地方，可是雙腿卻不聽使喚地定在原地，怎么都挪不動步子。

修杰扶著孕婦小心翼翼走到了晟涵面前：“這是我媳婦兒，還有一個月就生了，今天主要是陪她出來買點兒母嬰用品。”

“親愛的，這是晟涵，我以前跟你提過。”修杰介紹道。

女人微笑著點頭跟晟涵打招呼，在晟涵看來，更似是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晟涵點頭回應：“恭喜你們哦。”

“謝謝。”眼前的女人，笑得很甜很甜。

“啊……修杰，歆瑤剛才給我發消息說快到了，讓我去正門口那里找她，那我就先走了，改天有機會再聚。”

晟涵客套的語句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慌亂和不知所措，揮手向眼前的夫妻二人道別后，晟涵轉身加快腳步，逃也似的走開了，留下修杰夫婦站在原地。修杰注視著晟涵遠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過一絲旁人未曾察覺的遺憾與憂傷。

“親愛噠，親愛噠，怎么啦？”看著眼前發著呆，悵然若失的修杰，女人自然是察覺到了，但女人很聰明，并沒有當場拆穿修杰，只是輕聲細語滿是溫柔地將修杰拉回了現實。

“哦哦，沒什么。咱們走吧！去那邊看看。”回過神來的修杰，愣了一下，便立即掩去了臉上流露出的情緒。

晟涵轉身遠遠看著漸行漸遠的倆人，記憶如泉涌般襲來，再一次擾亂了晟涵的心緒。

那時倆人都還沒有手機，為了避免被家人發現，雖然下著大雪，卻還是偷偷溜去了外面的電話亭，彼此心系對方的倆人，不約而同在電話亭的轉角處偶遇了。倆人看著對方，心照不宣地露出明媚的笑容，那笑容足以融化周圍一切的冰雪與嚴寒。在大雪紛飛的小鎮，上演著轉角遇到愛的浪漫愛情，是那么純粹，那么美好。相較與修杰這次在商場的偶遇，卻又顯得是那么刺骨的痛。

回想起修杰無名指上的婚戒，在晟涵眼中，更像是一把手術刀，血淋淋地劃開了記憶的皮膚。還記得當年修杰接晟涵去上學，趁著四下無人，修杰拉起晟涵的手，神神秘秘從校服口袋中取出一個海豚手鐲，戴在了晟涵的手腕上。那時的晟涵，特別喜歡海豚，修杰知道后，就默默開始四下找尋跟海豚有關的物品。在那個網絡還不發達，沒有網購的年代，大家想從異地買些自己心儀的東西，全靠每月一次在全年級傳遞的購物手冊，由專人統計后，聯系冊子中的供貨商，由郵局統一發貨后，貨到付款。現如今各種網購平臺商品琳瑯滿目，物流便利，卻再也不會收到那樣充滿心意的禮物了。

路過一個花店時，晟涵突然想起了第一次收花時的場景。那是在高中時晟涵的一次生日聚會上，修杰小心翼翼拿出一支提前準備好的紅色玫瑰，在朋友們的起哄聲中，修杰單膝跪地將玫瑰遞到了晟涵的面前。那場景仿似求婚現場般浪漫，倆人的臉，就如同那朵嬌艷欲滴的玫瑰一樣，因為害羞一直紅到了耳根。雖僅僅只有一朵玫瑰，但卻是屬于晟涵與修杰青春記憶中的永恒。

還有一次臨近過年，得知修杰要去外地，晟涵傷心難過了好久。一天，修杰突然打電話給晟涵，說自己因為在外地，需要請晟涵幫忙去商店取點東西。可當到達商店附近，晟涵卻驚喜地看到了修杰那一如往日般燦爛奪目的笑臉。氣得晟涵當時邊哭邊捶打修杰，全然不顧周圍行人的目光。煙火恰在那一霎那在倆人頭頂的夜空中炸開，散落成點點繁星落下，冬日戀歌的場景，在那一刻具象化了，是那么美好、純粹。安慰好早已哭花了臉的晟涵，修杰帶她去了蛋糕店，示意服務員拿出早已預定好的心形蛋糕……那一晚，在修杰精心準備的一系列驚喜與浪漫面前，晟涵被感動得稀里嘩啦。

那時的倆人，雖沒有錢、沒有購物平臺，就連通訊也并不便利，可是修杰卻傾盡自己所有的情感，毫無保留全部都給了晟涵。那段純粹得如水晶般透徹奪目的感情，投射在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在修杰和晟涵每天從家往返學校的路上；在修杰每日雷打不動帶給晟涵的茉莉清茶上；在雨天，沒打傘的倆人，修杰將書本擋在晟涵的頭頂上；在晚自習后，倆人一同去上輔導班的教室里；在周末倆人互相幫助輔導功課時，一個個物理公式、一個個英文單詞里……

這一次短暫的偶遇，不論是晟涵，還是修杰，彼此都心知肚明，此去經年，他們之前的最后一絲牽絆和念想，也都就此煙消云散了。老天安排的這一場不經意的偶遇，更像是對一段感情的最終宣判，他們或許再也不會相見了。這段感情，就此徹底劃上了句號，黯然落幕。

晟涵正黯然神傷，在商場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著呆，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上：“可算是找到你了。走吧！帶你去咱這的網紅打卡點看看。”

看著眼前的歆瑤，晟涵如同找到了依靠一般，微笑著點頭隨歆瑤走了。自始至終，與修杰的這場偶遇，晟涵在歆瑤和婧琪面前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