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乾熙帝那張陰冷的臉,馬齊的心哆嗦了一下。
他和乾熙帝交情甚深,平日里,私下甚至還能夠開一下小玩笑。
但是現在這種時候,他只能小心翼翼。
“陛下,太子爺說他也沒有辦法。”馬齊沉聲的說道。
乾熙帝對于這個結果,并沒有太意外。畢竟借款都已經分期付款了,還能夠怎么辦。
難道,真的去抄家么?
可是有些人,就算去抄家也還不上。
比如曹寅,比如李煦……
這些能靠得住的心腹,都是因為自己下江南欠下的錢。
他們抄家也是白搭啊!
乾熙帝正要將話題轉到攤丁入畝這件事情上,就見馬齊的神色帶著一絲遲疑。
馬齊了解他,乾熙帝更了解馬齊。
馬齊平日里,是一個直性子的人,有話就說。
現在這種吞吞吐吐很是少見。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在朕面前,你還想有所隱瞞嗎?”
這句話,乾熙帝說得輕飄飄的,但是聽在馬齊的耳中,卻讓馬齊的心頭一顫。
他和乾熙帝相交多年,正如他了解乾熙帝一般,乾熙帝也是非常了解他的。
和自己的猜測相比,如果讓乾熙帝覺得自己欺騙他,那么他將永遠失去乾熙帝的信任。
心里這么一想,他就沉聲的道:“臣不是隱瞞不說,而是臣向太子稟告這件事情的時候,總覺得太子好像有辦法。”
“但是,太子沒說。”
“也不知道是微臣想多了,還是微臣感覺錯了!”
乾熙帝聽到這話,本來就冷著的臉變得更冷了幾分。
他雖然覺得這件事情沒有其他辦法,但是太子最近一段時間的作為,讓他心里總懷著一種熱切的期待,那就是再難的事情,說不定這個心眼兒多得像馬蜂窩似的逆子,他偏偏有對策。
而對于馬齊的這種直覺,他同樣有信心。
畢竟,馬齊是一個能臣,他和人打交道的時候也不少,察言觀色,猜人心思的能力也是斷斷不能忽視的。
他的直覺,最少有七八成是對的。
這個逆子,他明明腦子快,點子活,沒有鑰匙能撬鎖,自己派馬齊去找他問策,他居然說不知道!
這家伙是想干嘛呢!
莫非,他是想讓自己這個當爹的親自去問不成!
“這件事情,我回頭問他。”
說到這里,乾熙帝將一個奏折拿過來道:“馬齊,這件事情你怎么看。”
馬齊從乾熙帝的手中接過奏折,就見是兩湖學政的奏疏,奏疏里講述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兩湖上千舉人秀才哭孔廟。
而這些人針對的,就是攤丁入畝。
至于他們的理由,那就是攤丁入畝乃是苛政,是與民爭利,如果再繼續這般下去,整個兩湖將民不聊生。
他們痛罵年遐齡,更有人開始組織兩湖的舉人不應朝廷明年的會試。
哭孔廟對于朝廷來說,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更不要說兩湖的舉人拒考,那樣的話,更是有損乾熙帝的名聲。
馬齊一邊看奏折,一邊快速的盤算起來。
年遐齡推動的攤丁入畝,名義上是年遐齡這個巡撫自己的主張。
實際上,這是乾熙帝的授意。
要不然,奸猾的年遐齡怎么會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現而今,年遐齡的動作,遇到了劇烈的反彈。
這種事情,一個不好,就是出力不討好。
“皇上,奴才覺得,這件事情是有人在后面推動,要不然絕對不會鬧到這等的程度。”
“對于這等的大逆不道之徒,絕不能心慈手軟,應該嚴懲。”
“但是,兩湖乃是朝廷重地,一旦亂起來,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而四年一次的會試,更是關系到朝廷的顏面,如果兩湖學子拒不參加這次考試,那對朝廷……”
馬齊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乾熙帝卻是瞬間秒懂。
馬齊的意思是對領頭者嚴懲,然后,再做出適當的讓步。
如此一來,既能夠保住朝廷的顏面,同樣也能安撫鬧事的大多數人。
可以說,這是老成持重的處理意見。
但是這樣做的話,那么他的攤丁入畝,就只能無疾而終。
這種失敗的局面,當然不是乾熙帝喜聞樂見的。
可是,鬧將起來……
心中念頭閃動,乾熙帝的臉色不斷的變幻,就在馬齊等得有點難受的時候,乾熙帝突然捂住了肚子。
“你先退下吧。”
說話間,乾熙帝就朝著屏風后面疾步而去。
看著離去的乾熙帝,馬齊愣了一下,不過此時急匆匆的乾熙帝已經到了屏風后面。
心里升起了一絲猜測的馬齊,恭敬地行了一個禮,而后緩步而去。
走出乾清宮,馬齊的心中升起了一絲的擔憂,陛下這肚疾,好像比以往更厲害了。
想到肚疾,馬齊走路的速度,不由得快了幾分。
沈葉此時,并不知道自己另外一個老岳父在兩湖惹出了這么大的亂子。
實際上,就算知道,這件事情也不用他處理。
所以此時的他,依舊安心的做自己的新郎官。
普通人結婚,規矩都是一大堆,更何況是太子。
雖然這次沈葉納的是側妃,但是該有的禮儀,卻是一個都不曾少。
沈葉更是在娶親的頭一天晚上,就被人給折騰起來了。
如果讓沈葉評價他這次娶親,他的感覺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太難受了!
雖然他是太子,但是禮儀都是固定的,他不做還不行。
隨著一個個禮儀過去,沈葉覺得自己的心都有點麻了!
好在,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他終于在四皇子和五皇子等人的陪同下,從曹家的老宅接了新娘子,然后浩浩蕩蕩的朝著毓慶宮往回走。
終于要結束了!
就在沈葉想要和身邊的四皇子允禎說兩句閑話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嘈亂聲。
而伴隨著這嘈亂,更傳來了大聲的呼喝:“太子爺,請為兩湖百姓作主啊!”
“年遐齡倒行逆施,與民爭利,鬧的兩湖百姓民不聊生,請太子爺殺年遐齡以安天下。”
“攤丁入畝是苛政……”
呼喊聲越來越大,四周越來越亂。
此時陪在沈葉身邊的四皇子允禎和五皇子允琪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的難看。
他們兩個都沒有想到,在太子大婚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這種情況。
這是干什么?
這明擺著是給太子添堵啊!
試想一下,普通人家結婚,有人裝傻攔個婚車,都會讓人覺得晦氣,更何況是一群人在這里攔著喊冤呢。
這是晦氣上的晦氣啊!
就在這時,額楞泰快速的來到沈葉的面前道:“太子爺,是兩湖的太學生,他們請您嚴查年遐齡的暴政攤丁入畝。”
“還嚷嚷著說,要見您。”
聽到額楞泰的話,沈葉還沒有說話,就有人大聲的喝道:“額楞泰,你不看是什么時候了,太子爺大婚,他們竟然敢來添堵,真是反了!”
“將步軍統領衙門的人調來,統統給爺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