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放日風波,父子關系微妙轉變
明華中學的銀杏葉在十月的風里翻卷,開放日的橫幅“家校共育,共筑未來”被吹得獵獵作響。
林川站在操場邊,校服第二顆紐扣貼著心口,那里還留著母親歪扭的針腳。
他望著眼前二十多位家長,喉結動了動——三個月前的他站在這里,會把校牌反扣,耳朵里塞著耳機,現在卻能清晰報出每個展區的亮點。
黑色西裝褲筆挺,白襯衫袖口折到小臂,正是今早六點就出門的父親。
林建國背著手,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他的肩線、手勢,最后落在他攥著的參觀手冊上。
“林總。”
一道陰惻惻的男聲從側后方傳來。
江宇軒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校服拉鏈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印著骷髏頭的黑T。
他盯著林建國的側臉,喉結滾動兩下:“您知道小川最近和誰走得近嗎?蘇家那丫頭,蘇晚。”他故意把“蘇家”兩個字咬得極輕,像在吐顆硌牙的石子,“我上周看見他們在舊書店三樓待了半小時,那地方……”
林建國的睫毛動了動。
他記得蘇震南這個名字,三個月前林家集團競標科技園區時,對方旗下的投資公司突然撤資,導致項目差點流產。
此刻他望著二十米外的兒子——林川正彎腰幫一位奶奶調整老花鏡,指尖虛虛托著老人胳膊,像捧著易碎的瓷——喉間突然泛起苦意。
“他有自己的選擇。”林建國開口,聲音像浸了冰水的鋼板。
他沒看江宇軒,目光追著林川移動,直到少年帶著家長往教學樓走,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汗。
浪琴表的金屬表鏈硌著腕骨,像在提醒什么——上一次來學校,是林川高二逃課被請家長,那孩子站在辦公室里,校服下擺沾著網吧的煙味,說“我不需要你管”。
“爸?”
林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不知何時折了回來,額角沾著細汗,校服領口解開一顆,露出鎖骨下方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車禍留下的。
林建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跟到了教室門口,黑板上還留著早自習的板書,“量子隧穿”四個字被擦得只剩半拉,像道沒說完的話。
“這邊請。”林川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指節因為用力泛著白。
他注意到父親的目光落在講臺上的筆記本上,封皮是磨舊的深灰色,翻開的那頁寫滿密密麻麻的字:左邊是物理公式推導,右邊貼著林家集團季度財報,中間用紅筆標著“現金流缺口=存貨周轉天數×日均成本”。
林建國的手指懸在紙頁上方,沒敢碰。
他看見“林建國”三個字被工工整整寫在財報分析的末尾,旁邊批注著“父親連續17天凌晨3點收工,第18天咳血未就醫”。
喉結突然發緊,他想起昨夜在書房翻到的藥瓶——胃藥、降壓藥、止咳糖漿,全是新拆封的,瓶身還沾著兒子校服上的藍線。
“爸,要看看我的錯題本嗎?”林川的聲音輕得像片雪,“天啟說……我是說,我整理了您常說的‘數據思維’,把錯題當項目漏洞分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耳尖瞬間通紅。
走廊里傳來其他班級的喧鬧聲,有人抱著一摞作業本跑過,紙頁散了一地。
林川彎腰去撿,抬頭時正撞進父親的眼睛。
那雙眼他從小看到大,從前是冷的,像集團頂樓的落地窗;現在卻泛著水光,像暴雨后的湖面。
“參觀結束后,”林建國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厲害,他伸手扶住林川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滲進來,“去后操場的長椅坐坐吧。”
風掀起教室的門簾,吹得筆記本嘩嘩翻頁。
林川望著父親鬢角的白發被風掀起又落下,突然聽見天啟的提示在意識里流淌:“檢測到情感共鳴值突破閾值,跨領域整合能力激活。”他沒注意到江宇軒正從走廊盡頭窺視,也沒注意到蘇晚抱著一摞書站在樓梯口,只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這一次,他不用再躲在父親的影子里了。
后操場的長椅落了層薄霜,林川坐下時,校服布料蹭得椅面沙沙響。
林建國站在原地,黑色西裝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皺巴巴的襯衫——那是今早六點從工地趕回來時,在車里換的。
他摸出煙盒又放下,指節抵著太陽穴,像在和某種情緒拔河。
“你母親走后,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管教你。”他突然開口,聲音比風還輕。
銀杏葉打著旋兒落在他肩頭,他沒察覺,目光鎖在林川鎖骨下的淡粉疤痕上,“那時候總覺得,給你最好的學區房、最貴的游戲裝備,就是當爹的本分。”
林川喉結動了動。
三年前車禍那晚,他在手術室疼得直冒冷汗,迷迷糊糊聽見護士說“家屬在外面簽病危通知書手都沒抖”。
此刻父親的聲音帶著裂痕,像老唱片卡了帶,他才驚覺這個總在董事會拍桌子的男人,原來也會怕。
“我不是為了讓你滿意才努力的。”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白球鞋邊緣沾著粉筆灰,“我只是不想再被看不起——被老師說‘林家長子不過如此’,被同學在背后笑‘除了錢什么都沒有’。”尾音發顫,他慌忙抿住嘴,指甲掐進掌心。
林建國突然蹲下來,與他平視。
胡茬蹭過手背的觸感,讓林川想起小時候發燒,父親用下巴蹭他額頭試體溫的模樣。
“我看過你整理的財報分析。”林建國說,指腹輕輕碰了碰他校服第二顆紐扣,那里還留著母親的針腳,“上周三凌晨兩點,我在書房看到你房間燈還亮著,門縫里漏出的光,和你媽當年改論文時一模一樣。”
風突然大了。
林川望著父親鬢角的白發被吹得翹起,想起天啟今早提示的“情感共鳴值 20%”,喉嚨突然發緊。
他剛要開口,遠處傳來腳步聲。
蘇晚抱著一摞《人工智能基礎》,腳步在五米外頓住。
她穿米白針織衫,袖口沾著舊書店的木屑——今早搬書時蹭的。
林川的側影被夕陽鍍了層金邊,林建國半蹲著,兩人的影子交疊在霜地上,像兩棵終于靠攏的樹。
她摸了摸被風吹亂的劉海,最終還是走過去:“林叔叔好。”
林建國直起身子,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兩秒。
蘇晚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被商場老將審視的本能反應。
但林建國的表情軟了下來,像化開的冰:“你是蘇家的孩子吧?”
蘇晚點頭,手指無意識攥緊書脊。
她想起父親常說“林家那老狐貍,眼睛能看透三層偽裝”,此刻卻只看到對方眼底的溫和:“小川最近總提起你。”
“他……他總說我數學題解太慢。”蘇晚耳尖發燙,脫口而出。
林建國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小溝:“希望你們能互相幫助。”他抬腕看表,浪琴表在夕陽下泛著暖光,“我得回集團了,今晚有個緊急會議。”他拍了拍林川后背,力度輕得像怕碰碎什么,“你做得不錯。”
最后四個字撞進林川耳膜時,他正盯著父親西裝后襟——那里沾著一片銀杏葉,是剛才蹲下時落上的。
他伸手去摘,指尖在離布料半寸的地方頓住,又慢慢收回來。
“爸。”他喊住要走的人。
林建國轉身,眼里有光在跳。
“周末……能一起吃頓飯嗎?”林川說,聲音輕得像片雪,“我想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林建國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亡妻總說“小川的糖醋排骨,糖放得比醋多”,想起昨天在兒子書房聞到的糖醋味——原來那不是外賣,是這孩子偷偷在小電鍋學的。
“好。”他說,聲音啞得厲害,“我讓張叔買最新鮮的肋排。”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蘇晚抱著書站在原地,看林建國的車尾燈消失在銀杏道盡頭,才轉頭看向林川。
少年仰頭望著天空,睫毛上沾著水光,卻笑得像撿到糖的孩子。
“剛才你爸看你的眼神……”她戳了戳林川肩膀,“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寶。”
林川摸了摸發燙的眼角,突然拽過她懷里的書:“少酸我。”指尖掃過《人工智能基礎》的書脊,“你借這個干嗎?”
“幫某人查資料。”蘇晚哼了聲,抽回書時故意用勁兒,“跨領域整合需要更多案例,我可不想被你這個人工智能外掛比下去。”
林川望著她小跑離開的背影,褲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是王浩的消息:“老川!我剛路過公告欄,看見‘校園之星’候選人名單在更新,你猜怎么著……”
他沒點開,把手機扣回褲袋。
風掀起校服下擺,露出腕骨處若隱若現的血管——那里有天啟的數據流在游走,像金色的藤蔓。
夜晚十點,林川躺在床上。
月光透過紗窗,在天花板上織出銀網。
他盯著床頭母親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著白裙子,懷里抱著三歲的他,背景是江南市老城區的梧桐樹。
“天啟。”他輕聲說,“你覺得我爸……真的認可我了嗎?”
意識海里,白大褂少年的投影晃了晃。
他手里拿著林建國的體檢報告——那是林川今早趁父親洗澡時,用天啟掃描的。
“他的心率在看到你錯題本時加快 15%,瞳孔放大 0.3 毫米。”天啟說,“更重要的是,他開始學你母親記家庭日記了。”
“什么?”林川猛地坐起來。
天啟調出一段影像:凌晨三點的書房,林建國揉著太陽穴翻開新筆記本,第一頁寫著“十月十七日,小川在開放日幫張奶奶調老花鏡,動作像極了他媽媽”。
墨跡未干,旁邊壓著半片銀杏葉,是后操場長椅上的那片。
林川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月光。
他聽見自己心跳聲像鼓點,一下一下,敲著某個塵封的角落。
天啟的聲音像春溪:“他在改變,就像你一樣。”
月光漫過床頭柜,落在未讀的手機上。
屏幕亮起又熄滅,王浩的消息還躺在那里:“老川!我剛看清了,候選人名單里……沒有你名字!”
林川閉上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夢里,他看見自己站在江南大學的科技樓前,陽光穿過玻璃幕墻,在地面投下“天啟科技”四個鎏金大字。
更遠的地方,父親穿著休閑裝站在銀杏樹下,手里提著一袋肋排,朝他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