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者 第2章 沒臉色和不會看臉色

江州初冬的晚上，溫度驟降到5℃。

如果是往年，這群紅火蟻已經(jīng)在自己的巢穴里休眠，但此時它們正驚恐地簇擁在雪白干燥的陶瓷浴缸里。

玻璃窗上映照出一個忙碌的黑色身影。

夜空越來越暗沉，大多數(shù)人都甜甜地進入夢鄉(xiāng)。

空氣中也彌漫著甜膩膩的味道。

倒完最后一箱紅火蟻，看著這群可愛的小東西填滿了浴缸，那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個巨物落進浴缸里。

浴缸邊緣的紅火蟻被擠開，如同溢出來的紅色液體，掉落在地上，又迅速散開。

其它螞蟻則爭先恐后地朝巨物涌了過去。

——

江州市局重案組再一次迎來了通宵后的清晨。

白板的一側寫著“胡蜂殺人案”，上面貼滿了照片和案件資料:

樹叢里襲擊人的胡蜂群、人為破壞的胡蜂巢穴、被胡蜂蟄得滿身紅腫的裸男、地上散落的男性衣物、極其簡單的社會關系圖譜……

白板的另一側寫著“深潭溺亡案”，標題下同樣貼滿了照片:

美麗的山間峽谷、狹窄如井口的碧綠色水潭、像蔥一樣筆直倒栽在水潭里的女人、被泡腫的、留著黑色長發(fā)的女性尸體……

重案組的成員們只在辦公桌上瞇了一會，此時大多形象潦草，頭發(fā)亂糟糟的，頂著大大的黑眼圈，精神萎靡。

他們這幾天忙得都腳不沾地。

10月20日發(fā)生的“胡蜂殺人案”，至今還沒有頭緒；10月27日又發(fā)生了一起“深潭溺亡案”。

兩起案件受害者的死狀奇特，不太像是意外事故，但又沒有在命案現(xiàn)場找到可疑的線索。

案子的調(diào)查推行不下去，他們只能試著從隨機殺人的方向去調(diào)查。

“林隊呢？”

“和小唐去接犯罪心理專家了。”

“林隊他適合去做這種迎賓的活兒嗎？”

大家默契地沉默了。

他們林隊身材高大，人長得很帥氣，五官立體，有點混血的感覺。

但他天生面癱，而且癱了的臉顯得很兇，像電影里的冷面殺手。

有時候林司言往審訊室那么一坐，什么話都不用說，心理素質不好的罪犯立馬就乖乖招了。

這極大地提高了他們審訊效率。

壞處也是有的，林隊因為表情管理不當，經(jīng)常被投訴，張局曾勒令他去現(xiàn)場走訪的時候必須要微笑執(zhí)法。林隊那段時間只能每天強顏歡笑。

有次去學校附近查案時，他再次強行露出殺手般的微笑，把幾個小學生給嚇哭了，又被狠狠投訴了。

從那以后，林司言擁有了不笑的自由。

“……這不還有小唐嘛。”

“那更完了，唐進那瓜娃子是出了名的沒眼力見。他們不會得罪專家吧?我們還等著他老人家來幫我們破案啊！”

唐進是他們重案組年紀最小的調(diào)查警員，今年剛招錄的新人，筆試成績是全市第一，面試成績也很高，是個高智商人才，但也是他們重案組的情商洼地。

總之，他們一個沒臉色，一個不擅長看臉色。

“那個專家什么來頭?”

“聽張局說，是著名犯罪心理專家韓汶琳的得意門生，好像還在國外呆了好幾年。

國外的連環(huán)殺手多，經(jīng)驗肯定比我們國內(nèi)的專家多，沒準能幫我們破案……”

林司言開車出了城區(qū)之后，跟著導航七拐八拐了一大段路，又繞進了一條偏僻的環(huán)山公路，周圍是冷森森的樹林。

現(xiàn)在是初冬，前兩天寒流來襲導致大降溫，茂密的樹林像一頭張著大嘴巴睡覺的猛獸，安靜得可怕。

又開了十幾分鐘，林司言對副駕駛座上的唐進說道:“你確定張局沒給錯地址嗎?”

唐進取下黑框眼鏡擦了擦，戴上，又仔細看了一遍跟局長的聊天記錄，就四條對話:

[小唐，你和林司言速去請犯罪心理顧問江寧希，早上八點半在醫(yī)院門口會面。

定位:江州乾康醫(yī)院。

不用質疑，按導航走，肯定能到。]

還有一條是唐進回復的：收到。

“應該沒錯。張局已經(jīng)預判到了我們的反應，他說不用質疑。”

“什么醫(yī)院能建在深山老林里?”林司言有點煩躁。

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大部分破案專家都只會胡扯一堆高大上但不具實踐性的理論，然后對他們各種發(fā)號施令，簡直是來添亂的。

“林隊，恐怖小說副本里的廢棄醫(yī)院一般建在深山老林里。”唐進老實答道。

林司言無語，他明明是在用疑問句表否定。唐進的閱讀理解白學了！

唐進覺得林司言生氣了，又覺得沒有。

林隊是個面癱，幾乎沒有表情，很難通過他的臉判斷他的情緒，更何況唐進也不擅長看人臉色。

好在導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下了車，他們看到一扇厚重的黑色鐵門，鐵門旁是一道兩米來高的白色圍墻，將幾棟建筑圍了起來，門口豎著一塊破舊的牌子:江州乾康精神病醫(yī)院。

“精神病院……難道江顧問還在這里搞兼職嗎?”唐進愣愣地看著那個牌子。

林司言面無表情，因為作為面癱，就算是驚訝或生氣，也會面無表情。

“只要不是里面的精神病人出來再就業(yè)就行！”

唐進小聲嘀咕道：“應該不會吧。但是學犯罪心理學好像是有點危險，我聽說不少犯罪心理專家因為過于共情連環(huán)殺手，或多或少會產(chǎn)生一些工傷，嚴重的都進精神病院了。”

咯吱，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穿著醫(yī)生制服的中年女醫(yī)生和一個漂亮女人。

那個女人留著長卷發(fā)，戴著黑灰色的針織帽，五官精致，皮膚白皙，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尤為漂亮。

她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淺綠色長大衣，內(nèi)搭米色半裙，時尚感十足，不像精神病人，更像是個剛走T臺下來的模特。

她手里還提著一個淺藍色行李袋。

林司言看了她一眼。

她迅速抓住他的目光，那雙漂亮的眼睛回望過來，然后對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她的皮膚慘白，讓她的笑容增添了一絲病態(tài)感。

林司言移開目光。

她大冬天穿這么單薄，不冷嗎?臉都凍白了！

唐進走到女醫(yī)生面前，“江顧問，你好，我是市局的唐進，這是我們林隊，張局叫我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