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偉兜來轉去都是那幾句話,詞匯量相當匱乏,他似乎被打上了“必須聽爸爸媽媽的話”的思想鋼印,總是繞不開這句話。
江寧希和林司言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越發覺得,周浩偉變成這樣是人為造成的,很可能跟陳麗娜口中的改造有關。
江寧希問道:“你爸爸媽媽是不是曾經把你送去了陌生的地方?”
周浩偉木訥地搖頭,“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一直待在家里,哪里也沒去。我爸爸不讓我隨便出門,他說外面很危險。”
“不聽爸爸媽媽的話,會有什么后果?”
周浩偉滿臉茫然,他似乎不知道為什么要聽爸爸媽媽的話,但腦子里有個聲音告訴他,必須這樣做。
他只能含糊地回應道:“好孩子必須聽爸爸媽媽的話。”
跟陳燦一樣,周浩偉也丟失了一段記憶,從他口中幾乎問不出有用的線索。
在整個對話過程中,周浩偉都很平靜,沒有表現出攻擊性。
江寧希推測,他是為了完成父母的指令,所以才會對周圍的人動手,他的本意不是為了傷害別人,而是為了完成送妹妹回家的任務。
她的猜測很快得到證實。
派出所的民警說道:“他被摁住之后,依舊在拼命掙扎,把我同事的臉都抓花了。他爸爸過來之后,讓他別鬧事了,他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他好像特別聽他爸爸的話。”
江寧希覺得,現在的周浩偉就像一只被馴服的野狗,溫順聽話,但沒有自主意識。
這樣的狀態很可怕。
他不是沒有攻擊性,而是攻擊性被隱藏起來了。
回到車里后,林司言道:“難道陳麗娜說的改造就是指這個?他們要把有問題的孩子改造成聽父母話的乖孩子嗎?”
他回憶起周浩偉空洞的眼神,他總覺得,周浩偉不是變乖了,而是變傻了。
“可能是這樣。”江寧希也不確定答案,但她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林司言疑惑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人類可以馴服最勇猛的野獸,馴服同類不是難事。”
只是手法會比較殘忍而已。
歷史上類似的例子很多。
但她想不通他們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們沒有收陳麗娜的錢,意味著不是為了利益,或者說暫時不是為了利益。那會是為了什么?
他們決定去找周浩偉的父母聊聊。
周浩偉的妹妹周小敏還在住院,他們的父母正在醫院照顧她。
周小敏全身多處骨折,傷勢很嚴重,但沒有生命危險,意識也還算清醒。
見警察來了解情況,周媽媽滿臉不耐煩,“警官,沒什么好問的,你們直接讓那個混蛋坐牢吧,坐多久都行,我們不會管他的!這種人已經沒救了!”
周浩偉的爸爸周文新趕緊打斷道:“林警官,我兒子他腦子有毛病,他不是故意打人的。我們會出具諒解書,你們千萬別讓他坐牢啊!”
他又扭頭瞪著他老婆,“他要是坐牢了,小敏不得被他連累了?以后怎么考公考編,怎么結婚?沒點腦子的蠢豬!”
周媽媽低頭削著水果,不說話了。
江寧希覺得,周浩偉以前那么叛逆,跟他爸爸的言傳身教分不開。
周文新雖然是個老師,但素質屬實不高。
他們又詢問周小敏昨晚發生了什么。
周小敏頭上纏著紗布,鼻子也被摔骨折了,她躺在病床上,回憶了當時的情況。
“放學后,哥哥接我回家,我看到我的同學在那里玩秋千,我就讓哥哥先回家,我在樓下玩一會。
可哥哥聽不懂話一樣,非要我跟他回去。我沒聽他的,他揪著我的衣領就往前走,我撞到欄桿他也不停,我一直喊疼,他都不理我。”
這幾天都是周浩偉去接送周小敏,一直好好的,直到昨晚才出事。
周文新狠狠瞪了周小敏一眼,他覺得都是她不聽話,非得忤逆他的命令不按時回家,所以導致周浩偉發瘋了。
周小敏嚎啕大哭起來,她既害怕又委屈,“嗚嗚嗚,哥哥好不容易變成了好哥哥,怎么突然又會變了回去?我好害怕,我不要再見到他了。”
周媽媽趕緊抱住她,“小敏,別怕啊,我們以后不讓他再回家住,把他趕走。”
周小敏慢慢停止了哭泣。
江寧希覺得周文新應該對周浩偉的情況更了解,她看向周文新,“周先生,我們能單獨跟你聊聊嗎?”
周文新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站在樓梯間,周文新掏出煙,點燃,吞云吐霧起來,他似乎異常煩躁。
“林警官,我兒子應該是精神出了問題,我們會帶他去住院。不好意思,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江寧希質問道:“你們到底對周浩偉做了什么?”
周文新眼神閃躲,“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們能對他做什么?從小好吃好喝地供著他,誰能想到他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有些孩子就是教育不好,同一個爹媽生出來的,他妹妹就聽話懂事,而他從小就調皮搗蛋,沒安分過一天。這能怪我們嗎?”
“王鳴之前說,周浩偉失蹤了兩個多月,那兩個多月,他去了哪里?”
“那小子胡說八道的,我兒子一直待在家里,根本沒失蹤。”
江寧希提醒道:“你也看到了,他們所謂的改造根本沒有效果,你的孩子沒有變得更好。”
“不,他更好了!不會再比以前更壞了。”周文新愣了一下,驚訝道,“不對,你們怎么知道這件事的?難道別的孩子也像我兒子這樣復發了?那些孩子身上發生了什么?”
他的語氣越來越急切,他感到無比恐慌。
自從周浩偉變乖之后,他就提心吊膽起來,總感覺這種改變是暫時的,昨天周浩偉毆打周小敏之后,他的心就啪嘰一下摔得粉碎。
林司言道:“你先告訴我們,周浩偉到底經歷了什么?他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