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樓道里的聲控燈在曹大隊長靠近時亮起,昏黃的光線下,他看著那扇貼著褪色福字的防盜門,眉頭微蹙——出發前張隊特意叮囑,楊明遠的母親有心臟病和腎病,行動必須盡量輕緩。
他抬手示意隊員們退后兩步,自己則放輕腳步上前,用指節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聲音不大卻清晰:“屋里有人嗎?我們是社區來登記信息的,麻煩開下門?!?/p>
屋里靜了幾秒,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接著是蒼老的聲音帶著警惕:“誰???這么早……”
“阿姨您好,我們是街道辦的,最近片區登記常住人口,順便了解下居民近況,耽誤您幾分鐘。”曹大隊長刻意放軟了語氣,眼角的余光掃過隊員們——所有人都按捺住動作,槍身貼著褲縫,連呼吸都放輕了。
門鎖“咔噠”一聲轉動,李楠楠扶著門框探出頭,臉色蠟黃,手里攥著藥瓶:“登記?之前不是登過嗎……這么早……”
“阿姨您好,我們是街道辦的,最近片區核對居住信息,還得麻煩您開門讓我們進去登記一下,很快就好?!辈艽箨犻L刻意放柔語氣,眼角示意隊員們保持安靜。
李楠楠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拉開了些:“進來吧,屋里亂。”她側身讓開,腳步緩慢地往屋里挪,“我跟我兒子一起住,他還在里屋睡呢?!?/p>
曹大隊長跟著走進屋,目光快速掃過逼仄的客廳——靠墻擺著舊沙發,茶幾上堆著藥盒,而客廳盡頭果然用幾塊三合板隔出個小房間,門板上還貼著張褪色的電影海報?!澳鷥鹤幼∵@兒?”他指了指小房間。
“嗯,他用三合板搭的,省地方?!崩铋f著,正要往小房間走,“我去叫他……”
“不用麻煩阿姨,我們登記完就走?!辈艽箨犻L攔住她,對身后兩名隊員使了個眼色,“你們去那邊看看居住面積,我跟阿姨核對信息?!?/p>
兩名隊員立刻輕手輕腳走向小房間,拉開三合板門走了進去。李楠楠坐在沙發上,剛拿起桌上的水杯,就聽見里屋傳來輕微的翻找聲。沒過兩分鐘,兩名隊員拿著幾個透明證物袋走了出來——里面裝著楊明遠的舊手機、筆記本和幾件疊好的衣物。
“你們……你們拿的是明遠的東西?”李楠楠猛地站起來,聲音瞬間發顫,手一抖,水杯差點摔在地上,“你們不是街道辦的?你們是誰?憑啥動他的東西!”
曹大隊長連忙上前扶住她,語氣沉了沉:“阿姨您別激動,我們是公安廳的,有些情況需要調查,這些物品暫時帶回核查,查清后會還給您。您先坐下,別站著累著。”
他邊說邊扶著老人往屋里走,示意隊員把證物袋放在門口的矮柜上,別讓老人一直盯著。
曹隊長扶著她胳膊,聲音放得更柔:“阿姨您先別急,我們也是例行核查,還沒確定具體情況。您再想想,楊明遠這幾天除了早出晚歸,有沒有說過什么特別的話?或者帶過什么人回家?”
李楠楠雙手死死攥著衣角,指節泛白,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沒……沒人來。就前天晚上,我起夜聽見他在小房間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在跟人吵錢的事,說‘再不給就來不及了’……我當時沒在意,還罵他大半夜不睡覺……”連李楠楠都不知道,這些事情是她夢里的情景,老人常年身體不好,加上楊明遠生病她連續去照顧幾天,這才把夢里的場景給搞混了。
她突然捂住臉,肩膀劇烈地抖起來:“他是不是跟人結仇了?還是欠了債?他住院那回就說過‘活著太累’,我還罵他沒出息……早知道我就多問幾句了啊!” 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砸在磨得發白的褲腿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曹隊長立馬遞過紙巾,心里清楚這些細碎的線索,或許正是解開謎團的關鍵,他心中已經有盤算還以為可以立功,殊不知是李楠楠的把夢境當場現實,最終白忙活一場,到頭一場空。
窗外的晨光悄悄爬進屋里,照在李楠楠佝僂的背影上,卻暖不透她此刻冰涼的心慌。
“他平時跟人來往多嗎?找工作期間有沒有提過認識什么人,或者去過哪里?”
曹大隊長順勢追問,目光掃過隊員們的搜查動作——他們正輕手輕腳翻查衣柜和抽屜,但除了門口那袋提前準備好的證物,屋里再沒找到其他可疑物品。
李楠楠搖著頭,眼淚突然涌了出來:“他性子悶,哪有什么朋友……你們搬他的手機干啥?他手機里有啥?他今天到底去哪了?昨天夜里我看他房間燈是黑的,還以為他又加班了……”她越說越急,突然捂著胸口彎下腰,臉色瞬間慘白。
“阿姨您別急!深呼吸!”曹大隊長趕緊幫她摸出速效救心丸,倒水喂她服下,等她呼吸平穩些才低聲說,“我們只是例行核查,您先好好休息,有消息會通知您?!?/p>
隊員們已經搜查完畢,對著曹大隊長搖了搖頭。他示意隊員提起證物袋:“那我們先回去了,您保重身體,有事隨時聯系社區。”
走到門口時,李楠楠突然喊住他們,聲音帶著哭腔:“他的東西……你們會還回來的吧?那是他唯一的筆記本,里面記著他找工作的筆記……”
曹大隊長腳步頓了頓,沒回頭:“查清后會還的?!?/p>
關上門的瞬間,樓道里的聲控燈暗了下去。曹大隊長聽著屋里傳來壓抑的哭聲,手里的證物袋沉甸甸的——手機設了復雜密碼,筆記本里只有零碎的求職記錄,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
楊明遠在大火里燒成灰燼,連帶著罪證一起消失,如今搬走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舊物,卻成了壓垮老母親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對著對講機低聲匯報:“張隊,證物已帶回,無異常發現。楊母情緒激動,已確認其對涉案情況不知情?!彼麤]有把李楠楠關于楊明遠通話的事情說出來,而是自己準備蘇電信營業廳查詢通話記錄。
晨霧里,警燈緩緩亮起,曹大隊長看著手里的證物袋,心里清楚——這些東西對案件毫無用處,卻可能是李楠楠往后念想兒子的唯一憑證,只是這份念想,早已被那場大火燒得只剩苦澀。
幾乎在同一時間,清晨六點半的海城,宋家豪宅的歐式雕花大門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王副隊長帶著十幾名警察悄無聲息地圍在別墅外,對講機里傳來張隊的指令:“行動,控制現場,注意保護老人和孩子?!?/p>
他抬手示意隊員守住前后門,自己則走到玄關門前,敲響了厚重的銅環,聲音在寂靜的別墅區格外清晰。片刻后,門內傳來腳步聲,管家明叔隔著門禁問:“誰啊?這么早……”
“公安廳的,開門。”王副隊長亮出證件,語氣簡潔。門“咔噠”一聲打開,穿著睡衣的明叔剛看清門外的警察,臉色瞬間煞白:“你、你們……”
“都別動!公安廳辦案!”隊員們迅速沖進玄關,王副隊長對著屋內喊:“林媽在嗎?請配合開門,所有人到客廳集合!”
喊聲瞬間驚醒了整棟別墅。二樓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宋婉柔的母親李楠盛穿著絲綢睡袍跑下來,扶著樓梯扶手顫聲問:“怎么回事?明叔,出什么事了?”緊隨其后的是宋父宋融,他皺著眉呵斥:“大清早的吵什么?”
這時,穿著圍裙的林媽和楊媽從廚房跑出來,手里還攥著抹布:“王、王警官?這是……”
“所有人到客廳坐好,配合問話?!蓖醺标犻L示意隊員守住樓梯口,目光掃過陸續下樓的人——宋老爺子宋思遠拄著拐杖,臉色沉得發黑;宋婉柔穿著睡裙,眼神里帶著驚惶;她弟弟宋子謙揉著眼睛,顯然還沒睡醒。
客廳里,警察們迅速分工:兩名隊員守在門口,其他人開始逐一問話。王副隊長走到宋婉柔面前:“宋婉柔,我們接到舉報,你與楊明遠涉嫌非法交易,需要跟我們回廳里接受調查?!?/p>
“跟她費什么話!”一名領導急匆匆闖進來,目光掃過王副隊,語氣急促,“剛收到通知,所有與本案有關人員都要帶回警局問話,特別是宋婉柔——昨天晚上,楊明遠放火燒了蘇家老宅!”
此人正是公安廳長。他剛接到石無痕爺爺的電話,對方要求務必將燒毀親家房子的所有嫌疑人緝拿歸案。而警方此次行動要求全員關機,避免內鬼通風報信,因此他才親自趕來現場通知王副隊。
“楊明遠?我認識,但不熟……怎么了?”宋婉柔起初沒意識到警察是在點名針對自己,直到聽見“需要跟我們回廳里接受調查”,才猛地反應過來——他們竟是來抓自己的!她瞬間站起身,聲音止不住發顫:“你們搞錯了吧!我昨晚一直在家里,明叔和林媽都能作證!”
“有沒有搞錯,回廳里再說?!蓖醺标犻L沒多言,示意隊員上樓搜查。很快,幾名警察提著幾個大號證物袋下來,里面裝著宋婉柔的筆記本電腦、手機、幾本日記和一個上鎖的首飾盒。
“你們憑什么動我的東西!”宋婉柔想去搶,被隊員攔住。李楠盛撲過來護著女兒:“婉柔是冤枉的!她跟那個什么楊明遠沒關系!老爺子,您快說話啊!”
宋思遠重重敲了下拐杖:“王隊長,我宋家在海城幾十年,從沒出過這種事,你們不能憑空抓人!”宋融也上前理論:“我們可以配合調查,但婉柔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