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還不至于怕控制不住藍玉，看在朱允熥的份上，可以讓藍玉去打。

勝敗如何，基本不用顧慮。

如果藍玉連月魯帖木兒都打不了，那么他就不是藍玉，除非故意戰敗，但這樣做，給足了朱元璋要砍藍玉腦袋的理由。

“剛才我們提到了北元。”

朱元璋的目光，在兩個皇孫身上掃視而過，又問：“北元的殘余勢力一天不除，咱心里一天不安，一直擔心他們還會卷土重來，對于滅了北元，你們有何想法？”

盡管藍玉打到摸魚兒海，滅了部分北元主力，但還沒有把北元真正的消滅，殘余的部落、部隊還是很多。

游牧民族的特性，就是居無定所。

在摸魚兒海被打敗了，剩下的北元殘部直接跑了，往草原深入一逃，明軍就拿他們沒辦法，草原一望無際，哪怕藍玉也不敢繼續帶兵深入。

徹底滅了草原上的敵人，成了老朱最大的愿望，他還很擔心，萬一自己做不到，后世子孫也沒有人能做到，這可怎么辦？

朱元璋想給后人，留下一個沒有內憂外患，一切整齊有序的大明，那么草原上的敵人，一定要滅了。

“孫兒認為……”

朱允炆明知自己的軍事實力不行，但不想落后于朱允熥，快速想了想黃子澄他們，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道：“開設馬市，和北元互通有無，漢蒙通婚，進行同化，時間一長，草原上的人，越來越依賴我們大明，自認是大明百姓，不會再南下掠奪。”

通婚，可行。

這也是朱元璋目前推行的一個政令，要知道北元是退回草原，但還有不少殘留在草原和大明邊境的蒙人。

過去的那么多年里，他們接受了漢化，愿意承認自己是漢人，這種文化上的手段是沒問題的。

“通婚可以，交易不行。”

“真要滅了北元，必須斷絕了我們大明，對草原的貨物輸送，至少現在必須斷絕，否則北元得到我們的鐵器，就能打造武器，得到我們的鹽，人馬都能更強壯。”

“短時間之內，他們得到我們的恩惠，或許會低聲下氣，但再過兩年，他們覺得實力強起來了，一定會反撲。”

“等我們徹底打服了蒙人，那個時候才可以通商交易，現在通商有害無利。”

朱允熥毫不留情地，把朱允炆的半句話，反駁得一無是處。

朱允炆當場急了，但注意到朱元璋此刻的表情，微微點頭表示贊同，他再急也不敢反駁。

朱元璋點頭了，表示朱允熥說的是對的，他嫉妒得面目全非。

“皇爺爺想做的，應該是在軍事上消滅，而不是長時間同化。”朱允熥又補充了一句。

朱元璋沒想到，這逆孫還能說對了自己心里所想，道：“你覺得，咱應該用什么辦法？”

朱允熥說道：“軍事上消滅，就是直接打，把蒙人打得怕了，把蒙人殺得差不多。”

朱允炆要反駁道：“蒙人以騎兵為主，皇爺爺多次北伐，都滅不了蒙人，他們騎兵往草原一跑，很快連影子都沒了，怎么滅？”

朱允熥對這個反駁，不以為然，道：“蒙人的騎兵厲害，不也被皇爺爺全部趕到草原上了？何況我們大明的騎兵，不比蒙人騎兵差。”

“立國之初，皇爺爺重視戰馬的培養。”

“立典牧所、群牧監、太仆寺、牧馬千戶所、行太仆寺等機構以孳牧馬匹，培育馬源。”

“另外，從各方買入馬匹，在陜甘、四川等地，設立茶馬司、鹽馬司，以茶鹽和番邦交換戰馬。”

“千百年來，唯有皇爺爺治下的馬政，是最為完善的。”

“我們大明騎兵，不比草原草。”

他信心滿滿地說道。

朱允炆聽著，愣了一下。

大明的騎兵，那么強的嗎？

大明真的有那么厲害的馬政，可以培育出那么多的戰馬？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作為一個，只知道儒學的好學生，朱允炆對這方面的知識，完全是一片空白，就是個盲區。

朱元璋聽到朱允熥對自己的馬政了如指掌，知道得那么詳細，連連點頭贊同，這就給了朱允炆極大的壓力，壓得他快要抬不起頭來。

朱允炆不斷在想，可以怎么辦？

“草原那么大，就算我們的戰馬再多，也不一定能滅了。”

朱允炆思來想去，只能如此無力反駁。

“沒錯！”

朱允熥說道：“我們的騎兵很強，也很能打，但不僅只用騎兵，還可以任用部分愿意歸順我們的草原將領，保持著和草原人一樣，高機動的靈活性，層層推進，不斷消滅北元的主力，目前皇爺爺多次北伐，用的正是這種手段。”

朱元璋贊同道：“沒想到，允熥在軍事方面的認知那么深。”

哪怕朱允熥只是說到了這一點，說完便到此為止，朱元璋也是欣賞不已，比起朱允炆好太多了。

“這是軍事上的消滅，但軍事上還是比較難做到完全消滅，畢竟蒙人是會跑的。”朱允熥又道。

“你還有其他辦法？”

朱元璋充滿興趣地問。

朱允熥繼續說道：“蒙人是可以跑，但草場、水源等，跑不了！我們可以放火燒了草場，污染水源，專門挑選在牛羊生產的時候去燒，去污染，并且年年燒，年年動手，這樣多折騰幾年，蒙人絕對受不了。”

朱允炆聽著，又愣住了。

好殘忍的手段啊！

這樣折騰下去，草原上的人，最后豈不是連喝的水都要沒了？

如此想著，朱允炆滿身雞皮疙瘩。

長時間接受儒家熏陶的他，對于這種殘忍的手段，連想都不敢想，可是朱允熥敢如此直接地說出來。

“不錯！”

朱元璋又一次表示贊同。

其實朱允熥說的，都不是新意，有些手段，他也在玩。

比如燒草場、污染水源，朱元璋早就這樣玩了，只是做不到每年燒一次，由此看來，得改變原有的計劃。

每年燒一次，污染一次。

打著打著，蒙人大概就要沒了。

“我們燒草場，污染草原。”

“要么把蒙人趕走，遠離大明，要么把他們逼瘋了，南下和我們決一死戰。”

“但是，這種狀態下的蒙人，何來的能力與我們決戰？來送死罷了！”

朱允熥聲音朗朗，自信滿滿。

他越是如此，朱允炆越感到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