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趙穩婆被請了進去，屋子里不斷傳出孫氏的慘叫聲。

程彎彎聽著有些心驚肉跳，傻站著等太煎熬了，于是去灶房幫忙燒熱水。

趙老太太正在熬雞湯，一臉著急：“不是還有一個月才生嗎，咋這么早就發動了，九個月的孩子那么小一點點，要是養不活咋辦……”

“呸呸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趙老頭子抽著旱煙，“老三媳婦身體底子好，孩子肯定也壯實，不會出事的，趕緊熬湯送進去，免得生一半沒力氣了。”

程彎彎想起來自己家里還有些好東西，忙喊二旺：“上回我受傷沈縣令送了百年人參，快去拿來給他三嬸含著。”

趙二旺迅速跑那邊去拿人參。

這時鍋子里的水也滾了，程彎彎拿兩個木盆裝熱水，正準備端進產房時，春花就二話不說端起來，快步朝產房沖去。

程彎彎跟在后頭進去。

屋子里滿是血腥氣，床上的單子浸濕了血水，墊在下面的干枯稻草也全都染了血。

“疼……疼死了……”

“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好疼啊……”

孫氏毫無形象的嘶吼著。

趙穩婆沉聲道：“別叫了，把力氣耗光了咋生孩子，大山娘，快往她嘴里塞塊布！”

程彎彎將水盆放下，走過去，二話不說在孫氏嘴里塞了一塊巧克力：“含著，別咽下去！”

這滋味，孫氏第一次嘗到，眼睛頓時亮了，但是還沒高興多久，下體就傳來撕裂的痛感，她忍不住又想叫，卻見程彎彎已經拿起了一塊碎布，只好硬生生將嘶吼聲忍回去，但喉嚨里還是不可抑止的發出疼痛難耐的喘息聲。

“孩子頭太大了，難產啊……”趙穩婆也是急的不行，“有財媳婦，你加把勁，就用拉屎的力氣，快……哎呀，這孩子憋住了，再慢點孩子會憋死……”

春花跪在邊上清理血跡，一盆水瞬間變成了紅色，她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正好趙老太太送人參進來，她連忙拿著人參片塞到孫氏嘴里，哭著道：“娘，我錯了，我不該惹你生氣，我真的錯了……只要你和弟弟平安無事，我什么都聽你的……娘，你別昏睡，快用力啊……”

孫氏大喘氣，根本就沒有精力應付。

她感覺孩子已經下去一點了，但是卡在了產道，無論她怎么用力都出不去。

趙老太太急的團團轉：“不是早產嗎，孩子的頭咋這么大，真是急死個人了……”

看到孩子都憋成紫色了，孫氏明顯也沒多少力氣了，程彎彎一個沒經驗的人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

她突然靈光一閃，喊道：“我看到孩子身子了，是個男娃，他三嬸，你不是最想要兒子嗎，別把你兒子給憋死了，快使勁，快啊……”

孫氏的眼睛亮起一道光彩。

雖然她一直到處炫耀自己肚子里一定是兒子，但畢竟沒親眼看到孩子，其實還是有些心虛。

這會聽到程彎彎說是男娃，這話就像是一劑強心針，她猛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嘶吼一聲。

“嗚哇——”

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響起，屋子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氣。

“憋了這么久還有力氣哭，這孩子壯實極了。”趙穩婆將血水里的孩子抱起來，“還真是個男娃子，長得像他爹，不過……不是提前一個月早產么，咋比正常月份上下來的孩子還要大……”

程彎彎看了一眼，好家伙，這孩子比他們家小珠珠胖多了，手腳關節還疊著肉，在這個年代，嬰兒能長這么壯實可不多見。

“來，讓我看一眼。”

許是吃了巧克力和人參，孫氏生完了還有力氣，半撐著身體坐起來。

她看到孩子帶著把，頓時眉開眼笑，“我就說嘛，我腰圓臀肥，肯定能生兒子，果然是個兒子，哈哈哈……”

趙穩婆端詳她半晌：“我說有財媳婦，你該不會是記錯日子了吧，你這樣子咋看都不像是早產了。”

誰家早產一個月的孩子長這么大，誰家早產的產婦精神狀態這么好……

“啊，這……”孫氏撓了撓汗淋淋的頭發，“我記不清了。”

“生下來了就好，母子平安，這是大好事兒！”趙老太太從兜里拿出幾十文錢遞過去，“這大晚上的，還辛苦穩婆跑一趟，別推辭了。”

趙穩婆將銅錢接過來，叮囑了一些產后注意事項，這才離開。

文氏將一碗清淡的小米粥端進來：“他三嬸，快趁熱喝了吧，喝完了早點休息，今天我幫你帶一晚上孩子。”

“孩子的名兒取好了，就叫三旺。”趙老太太笑著道，“咱們家以后越來越旺。”

“不行，不行！”孫氏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我夢到兒子是文曲星轉世，以后要當官哩，三旺這名字太土氣了，配不上讀書人的身份。”

趙老太太：“……”

孫氏轉頭，腆著臉看向程彎彎，“大嫂，你跟虞夫子走得近，你讓虞夫子幫忙取個名字唄。”

程彎彎倒是沒拒絕，人人都想要好名字，她四個兒子不是也改名了么，這要求不過分。

“娘，我給你把衣服換了吧。”

春花拿著一套干凈的衣服走過來，幫孫氏把身上濕透了的單衣脫下。

孫氏的眼珠突然一轉：“對了，我剛剛生你弟弟的時候，你這丫頭是不是說以后啥事都聽我的。”

春花的手一僵。

“行了你，剛生完孩子還不安生！”趙老太太無語開口，“等大旺的婚事辦完了再說春花吧，你好好坐月子，別搞幺蛾子！”

孫氏只得將心思按下去。

老趙家又多了個孫兒，這是大喜事，不過家里人丁多，又忙得很，就不辦喜三滿月酒了，等孩子滿周歲了再辦抓周。

程彎彎備了一些薄禮，兩條豬肘子，兩個豬肚子，再加三條催奶的大鯽魚。

虞夫子也將取好的名字送來，三個字，趙明軒。

這名字一看就充滿了文化氣息，孫氏滿意的不得了，誰來看她，她三句不離自己兒子，說幾句就扯到了文曲星下凡，不過三五天的時間，全村人都知道老趙家的小孫子未來會當官，搞得老老太太很是無語。

這一晃悠著，就到了五月，端午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