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你怎么……這樣不好吧?”
李長安一大早來石橋街這邊找人,正好看到剛準備進門的李為舟,打量了下他的氣色后,李長安有些不滿的說道。
兩眼空洞無神,一看就疲憊到極點,和他剛成親時的狀態一模一樣……
可問題是,李為舟還沒成親啊!
讓周家父女看出來,不好交代。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楚夢君也是能搞,居然真穿了身門子的粗服出來,可越是這樣,李長安的魂兒都差點沒被勾走。
李為舟腦子里也快速浮現出幾個番號,隨即恢復尋常,看向躲在楚夢君身后一樣打扮的硯雪,笑瞇瞇道:“雪兒,很可愛啊。”
硯雪嘻嘻一笑,不過很快也發現不對,曲曲起眉毛,看著李為舟狐疑道:“小郎君,你昨晚……”
怎么看都像讓別人喝了頭湯,難道小郎君看不上她們主仆,去找馮碧梧那老婦去了……
她可不是吃醋,她那么懂事乖巧,只是小郎君就算喜歡那美艷婦人,也別落下她……家小姐嘛。
李為舟為證明自己的清白,伸起胳膊遞到她們主仆面前道:“聞聞,身上有沒有女人的味道?”
楚夢君不用深聞,輕輕一嗅就知道,她好奇道:“那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李為舟呵呵道:“你管得著么?”然后對李長安道:“給大伯說,我昨晚祭奠父母雙親,有些傷神,今天就不過去了。”
李長安登時醒悟過來,露出心疼神色,責怪道:“不管怎么樣,也該愛惜自己身體。你這樣苦熬,二叔二嬸……行了,我知道了,回去跟爹說。今天下聘書,禮書也一道送上,本來是想讓你過去看看,禮書上要不要再增加些東西。不過我覺得不用了,就是按照你大嫂、二嫂當時的聘禮下的。往后老四也一樣,給多了,也不合適。等回頭送別的時候,你再貼補一些就是了。”
李為舟點頭道:“理應如此。昨天那參要是送出去的話,大嫂、二嫂那也要補上。家和萬事興的前提,是要公道。”
李長安笑道:“行,那我就回去回話了。”
李為舟想了想又叮囑道:“最近青州府不素凈,魔教來襲,和四郎有些關系。不過還好,四郎師父已經在這了,元劍山也來了人,問題不大。但家里還是要小心些,如果月娘她爹要去城外祭拜我父母,讓他先不要輕舉妄動。將此事告訴他,他心里能明白。”
李長安面色一變,看著李為舟問道:“真沒事?”
李為舟笑道:“大半沒事,但十成十的保證誰敢下?等四郎回來,你們趕緊去神都,也就風平浪靜了。”
李長安面色有些復雜,輕聲道:“我就猜到你不肯走,你還在等二叔二嬸回家?可你不走,喜妹也不會走……”
李為舟笑道:“喜妹不想走就不走,我養得起她。就這樣吧,我回去歇一歇。”
李長安嘆息一聲,拍了拍李為舟的肩膀后,打馬離去。
……
燭影搖,月影飄,倚欄凝眺。
望長街、人潮杳,不見君袍。
朝也盼,暮也盼,心焦難了。
硯雪甜糯的聲音哼唱著小曲,李為舟躺在藤椅上,楚夢君坐一旁為他揉按著太陽穴。
本來這女子還想讓他躺她膝上……呵呵,想的倒美!
冬日晨曦的陽光照進油紙窗,屋內是柔和朦朧的光線。
而窗格的存在,還讓光線變得均勻了些……
李為舟舒緩著疲憊的精神,兩界挪移物品,很是耗神,昨天挪的有些多。
不過好在,腦海深處垂降下來的瓊漿玉液猶如甘霖澆在干涸的大地上一般,不斷的在滋潤滋養著精氣神。
硯雪連唱了半個時辰后,李為舟睜開眼笑道:“雪兒不用唱了,歇息一會兒吧。”
硯雪也是口干舌燥的,嘻嘻笑道:“小郎君,那我去喝點水哦。”
李為舟微笑點了點頭,等硯雪嘻嘻出門后,好奇問楚夢君道:“第六關到第七關到底難在哪?玄關一竅不就是在眉心么?”
楚夢君也沒嫌他人菜話多,一邊輕柔穴位,一邊美眸有些迷離的說道:“哪有那么簡單……所有能找到的記載,都言此玄關一竅,不在身中不在身外,非心非腎,非口鼻也,非脾胃也,非谷道也,非丹田也,非泥丸也……
是有為法不能突破之所在,需要達到虛極靜篤、萬念俱寂的狀態,常應常靜,讓身心處于一種自然無為的境界……
單單一個有為法不能破,就讓無數人陷入知見障。而一旦陷入其中,幾無可能勘破。上清宮的葉云,就是最出名的一個。而事實上,每一代都有太多原本驚艷一時的江湖少俠凋零此中。”
李為舟撓了撓下巴,若有所思道:“葉云不可能沒有師門親長指點……這么說來,老四的突破心得,對你也沒啥用啊。”
楚夢君淺淺一笑,道:“誰說沒用?只要是真的,就有用。葉云是太聰明了,所以陷的知見障太深。我不同,我不過粗淺女流,也沒武宗高手指點過,說不定就有用。哪怕只有一絲絲的作用,對我而言都是巨大的吸引。”
李為舟呵了聲,道:“還有呢?”
楚夢君似是不解,問道:“還有什么?”
李為舟笑道:“你不要告訴我,就為了這一絲吸引,你就愿意來這當門子,那樣的話,就太羞辱我的聰明才智了。”
楚夢君嗔怪道:“公子這么聰明,怎會想不到我的苦心?”
李為舟調整了下姿勢,側過身來頭向內,閉著眼睛養神,懶洋洋道:“閑來無事,你且說說。不用按了,我睡一會兒。”
楚夢君的身體卻驀地緊繃,這個高度,正好對她胸口……
好在李為舟并沒有將臉貼過去,反而比剛才躺的位置還遠了些,像是嫌棄什么。
她放下心來,又有些氣,什么意思……
等耳邊傳來帶有疑問的“嗯”聲時,她才沒好氣道:“我是女人,想在江湖上立足,終究還是要找一方勢力倚靠。江右商幫縱然不是什么好東西,可其他各家又能有幾分不同?”
李為舟慢悠悠道:“那,百寶樓就不同了?”
楚夢君笑道:“百寶樓后面是御刑司,還是御刑司內最頂級的巨擘人物,單論靠山,誰也不怕。小郎君又是事業初興,麾下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勢力,就這一點也能讓人省去無數心力。最重要的是,公子你手段通神,一樁樁一件件,哪里是尋常人能做到的?要說你天生仙緣,我都信。這樣的男人不跟,我去跟誰?”
李為舟哼哼道:“少想美事,讓你當個看門丫頭就不錯了……”
楚夢君笑道:“看來新娘很好看?”
李為舟搖頭道:“和她無關。自古以來,男女關系處理不利落,最易生仇。有道是奸情出人命,賭博出賊星。你并非因傾心于我而靠近,相處的時候就注意分寸。這樣對大家都好,尤其是對你自己。你身上的青樓習氣,早改早好。那一套,對我沒用。”
楚夢君聞言一時失神,她都不敢相信,這么清醒而冷酷的話是從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口中說出的。
他不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么?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前,又摸了摸臉,對自己的自信都產生了動搖……
李為舟不管她想什么,反正脫離江右商幫后,這小娘皮能選擇的路就不多了,而他這里,的確是最優解。
他又問道:“城東十五里山神廟怎么樣了?有沒有傳來動靜?”
楚夢君怔了怔后,緩緩搖頭道:“魔教又不是傻子,明知道這邊布下天羅地網,還來送死。不過……”
“不過什么?”
李為舟問道。
楚夢君道:“如果我是魔教,這個檔口肯定會奇襲別處,而且還是大動作,逼得這里不得不調人過去。”
李為舟不解道:“就非要解救一具尸體?”
楚夢君搖頭道:“護法尊者在魔教的地位極高,而且這次魔教不知到底為什么,以不惜代價的姿態攻打上清宮。但不管因為什么,都是幾十年來心最齊的一次。如果這一次連護法尊者的尸身都能棄之不顧,魔教以后也別想再江湖中立足,垂髫頑童都會唾棄。”
“那看來,青州城外,早早晚晚會做過一場……有點危險啊。”
李為舟喃喃自語一言后,又問道:“那你覺得,最有可能什么時候發動?”
楚夢君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到?不過嘛,頭七之后,總是要入土為安才好。”
“頭七?”
李為舟緩緩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對“七”這個數字,有些想法。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
楚夢君關注問道。
李為舟搖了搖頭,站起身道:“今天你和硯雪換個地方住,去住二娘姐姐留給我的大宅,里面放了很貴重的東西,你們幫我守好,不得有失。”
那是李家明年開發大元山的糧食,也是楚夢君自己未來一年的口糧……
正好進來的硯雪聞言小失望道:“小郎君,我們不是要給你當門子的么?”
李為舟笑道:“那邊也是當門子,而且很清靜。而且有時候,我也會過去住幾天。”
硯雪聞言立時滿足了,她倒沒想那么多,只要一月里能多見小郎君幾面,她就很開心了呢,更別說還會住在一套院里。
楚夢君則想的深一些,道:“你覺得,青州城會生亂?”
李為舟搖搖頭道:“什么事都不好說。萬一青州城被波及,混亂之下,什么都可能發生。防患于未然吧。”
……
李家老宅。
李為舟到時已過了飯點,李德隆正在陪周至先說話,李長平、李長安兄弟帶著家仆四處奔波操辦婚宴之事。
周月娘則由喜妹陪同著,坐在插屏的另一邊,和曹氏、羅氏、郭氏等內眷說話。
不過她很少開口,只是靜靜的聆聽曹氏等講訴著李三郎的往事。
李為舟進門時,自然招來插屏兩邊的注意。
周月娘一雙美眸,靜靜的看著這位即將成為她夫君的男人微笑入內。
真是俊俏呢……
“三郎,過來。”
先開口的居然是周至先,看來他已經代入了岳父的角色。
李為舟先與臨窗客座上吃茶的大伯娘曹氏等人欠身見禮,又與周月娘微微頷首后便走到另一邊,招呼了聲:“大伯、周伯父。”
周至先又上下打量了番準姑爺,很是四海英武的一張臉上多了些贊許,道:“你純孝諸事,你大伯都已經告訴我了。雖然有些魯莽偏激,但心總是好的,且傲骨難得。更難得的是你能及時醒悟過來,照顧好幼妹,孝順伯父一家,還能操持起這么大的家業。你爹娘在天之靈,也當欣慰。”
李為舟欠了欠身,沒有說什么,繼續聆聽教誨。
可以理解,老登嘛,總是喜歡把他們經歷過或者沒經歷過的經驗,傳授給下一代。
未必有用,但只要是好心的,都可以聽聽。
至于采用不采用,看個人情況。
見他如此乖巧,周至先心中熨帖,便繼續說道:“你爹娘當初出事,我得信后雖未能成行,卻還是托了不少江湖朋友打聽。如果消息無誤的話,應該是晉王府的供奉,和前往馬市的一路人馬死斗,波及了無辜……你若還沒醒悟,這件事我是萬萬不會告訴你這些的。但如今,我覺得是時候了。”
李為舟:“……”
李德隆在一旁深嘆息一聲,沉默不語,看起來一瞬間仿佛滄桑了不少。
顯然,他也許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只是多年來,沒敢告訴李為舟。
李為舟怔了稍許后,緩緩問道:“那另一路人馬,又是誰?”
周至先也嘆息了聲,道:“應該是魔教麾下的一個堂口,不過魔教和一般門派不同,各堂口互不統屬,甚至還會敵對,混亂不堪,所以具體是哪個堂口,至今也沒查出來。
三郎,先不要急著報仇,從長計議。如今他們在明,我們在暗,一定有機會查明白的。而且,你爹娘到底在不在其中,還真不清楚。后來托人去查了幾次,也沒查出點名堂來。只知道,那一日無論魔教還是晉王府,都無一個活口,離奇的很呢。”
李為舟:“……”
老太監殺急了,早知道,先套套話就好了。
不過沒關系,晉王府還在,另外,也可以從魔教下手。
他目光看向了自家岳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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