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帶人返回縣衙,囑咐衙役們?nèi)フ埓蠓蜻^來給那個官兵看病。
接著他把那官兵放到椅子里,認(rèn)真問道:
“你跟我說清楚,官軍敗了這話到底什么意思?”
那官軍又咳嗽了一陣,總算把氣喘勻。
他強(qiáng)撐一口氣跑過來,就是要把消息傳到,現(xiàn)在這口氣泄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行,眼前發(fā)黑,眼睛一眨一眨的。
不過楊越既然發(fā)問,他便硬頂著沒暈過去。
“官軍確實(shí)敗了,而且是大敗!
朝廷不久前下令讓官軍集合,然后不知為啥,竟然又派了個新將軍過來,說是要把韃子徹底趕走。
叫什么……一戰(zhàn)而定?
結(jié)果剛出營門沒多久,就正面撞上韃子的主力!
官軍猝不及防,沒多久就亂了,然后就……”
那個官兵說到這里,仿佛又看到了當(dāng)時慘烈的場景,話都說不下去。
不過楊越也算是聽明白了,沒有再追問,輕輕拍著官兵,讓他別多想,先看大夫再說。
他走出房間,對趕來的大夫點(diǎn)頭,讓他好生照料那官兵。
隨后心事重重地走回后衙。
“大景朝廷這幫蠢貨!”
走到?jīng)]人的地方,楊越終于忍不住,一腳踢向桌子。
轟的一聲,桌子沒翻,直接散架了。
聲音傳開,把王芷引過來,她不敢靠近,遠(yuǎn)遠(yuǎn)躲在門后暗中觀察,很快又聽到楊越發(fā)出連番怒罵。
“好嘛,臨陣換將,還主動出去跟韃子決戰(zhàn),這是換了個趙括?
真特么的胡搞!”
王芷聽后柳眉皺起,不知道這個叫趙括的是誰,歷史上似乎沒有這樣人物。
但她冰雪聰明,從其他話語中聽出端倪,眼睛瞪大,心中驚呼:難道是朝廷吃了一場大敗?
在一直生活在王家后宅,不怎么接觸過外界。
所以在她看來,大景還是書里寫的盛世光景,雖然偶爾也有韃子犯邊,但那都是纖芥之疾,不足掛齒。
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是朝廷大敗?
“這不會是假消息吧?”她低聲喃喃,不敢置信。
這時候她又聽到楊越在房間里踱步,腳步聲很沉重,還有細(xì)微碎裂聲。
她偷眼看去,發(fā)現(xiàn)是楊越重重踩在地上,把地上青磚都踩出裂紋。
王芷又是一陣驚訝,早就聽說楊越力氣不小,但沒想到居然這么大。
忽然她想起昨晚,臉色微紅,抿嘴暗道:“原來昨天晚上……他還是憐香惜玉了。”
眨眼間,竟然把官軍大敗的消息扔到一旁,只顧著想楊越的事情了。
接下來幾天,官兵帶來的消息徹底傳開,全城人心惶惶。
朝廷官軍敗的那么慘,那韃子接下來會怎么做?
長驅(qū)直入,一路打到京城?
還是橫掃邊地?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他們都要陷入巨大的危機(jī)!
一時之間,很多人拖家?guī)Э诘赝峭馀堋?/p>
不過,更多的人還是向縣城里面逃。
聰明人終究是少數(shù),這種危急時刻,他們都抱著從眾心理。
覺得縣城有那么高的城墻,肯定更安全。
卻沒有想到縣城里也有很多財富,會引來很多覬覦目光,寧可硬啃城墻,也要吃到城墻后面的“肥肉”。
城門處不斷傳來嘈雜的聲音,是進(jìn)城的人和出城的人起了沖突,雙方都很著急。
官軍大敗的消息傳來,楊越下令,每天開城門的時間進(jìn)一步縮短。
城門處若是耽擱了,就得再熬上一夜!
進(jìn)城的急著歸家,出城的焦心如焚,雙方寸步不讓,吵嚷推搡,亂作一團(tuán)。
楊越此刻不在城頭,仍在縣衙坐鎮(zhèn)。
急報接二連三,拼湊出官軍潰敗后的圖景。
韃子并未窮追潰兵,草草打掃了戰(zhàn)場,便徑直揮師南下,兵鋒直指京城。
楊越暗自頷首。
韃子營中倒有明白人!
這番南下,唯一的目的就是劫掠!
速圍京城,逼大景朝廷割地賠款,獻(xiàn)上糧秣金銀,這才是正經(jīng)事情!
他心知肚明,大景雖顯頹勢,終究是天下共主,倉促間再拉起一支大軍并非難事。
新軍戰(zhàn)力或許不濟(jì),但據(jù)城死守,將韃子擋在北方卻是夠用了。
此番吃了大虧,朝廷必學(xué)那烏龜縮頭,再不敢冒進(jìn)。若真如此,韃子反倒討不了好。
只是官軍潰散,韃子南下,這北地邊陲便成了無主之地。
各路山匪趁勢而起,更有潰散的官兵聚嘯山林,化作流寇,四下燒殺搶掠,禍亂愈演愈烈。
昨天便有人來通報,一伙數(shù)百人的亂兵,正一路裹挾而來,看那勢頭,分明是沖著鴨城!
“來者不善!”楊越深吸一口氣,目光如電,射向城東。
亂兵便從那個方向來。
拒之門外?還是……放他們?nèi)氤牵?/p>
這兩個念頭在他腦中反復(fù)撕扯。
他原本的算盤,是背靠大景這棵大樹,步步為營往上攀。
這世道,旁的都缺,唯獨(dú)不缺待價而沽的女子。
憑他如今的身家,只要肯撒錢,幾十上百個女人唾手可得,熟練度和體力就能源源不斷。
只要功夫深,何愁不能……
念頭至此,他嘴角掠過一絲憤怒。
這場大敗,將這如意算盤砸得粉碎!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
大景前程如何暫且不論。
眼下,鴨城這一地的安寧,他必須攥在手里!
“這股亂兵……”
楊越指節(jié)敲在桌案上,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若還認(rèn)大景的旗號,守規(guī)矩,便放他們?nèi)氤切菡?/p>
若已成了全然不講規(guī)矩的家伙嘛,”他眸中寒光一閃,堂中燭火仿佛都無風(fēng)自動,“那就去死!”
幾乎同一時刻,鴨城以東數(shù)十里,一個小村莊正陷入血火地獄。
亂兵如蝗蟲過境,踹開每一扇門,翻箱倒柜,搶奪一切能入口的糧食。
稍有遲疑或阻攔,雪亮的刀鋒便毫不猶豫地劈下。
賊來如梳,兵來如篦!
“哈哈!總算能他娘的吃頓飽飯了!”
一個亂兵將搶來的粟米嘩啦啦倒進(jìn)鐵鍋,咧著嘴蹲在灶前,全然不顧身后老農(nóng)絕望的哀嚎,那是他家留到來年春播的種子!
村中唯一體面的宅院里,一個朝廷副將模樣的漢子歪在榻上,懷里強(qiáng)摟著這家瑟瑟發(fā)抖的女兒。
女子的哭泣聲惹得他心煩,揚(yáng)手便是一記耳光,力道之大,直接將她扇暈過去。
“晦氣!”他啐了一口,翻身下榻,坐到桌邊抓起酒肉大嚼。
灌下半壺濁酒,他沖著門外吼道:“都他娘的消停點(diǎn)!
吃飽喝足給老子睡覺!養(yǎng)足精神,明兒個殺進(jìn)鴨城,有你們快活的時候!老子絕不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