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劍閣宗主的聲音自玉劍中悠悠傳來,語氣中透著一絲凝重。
“天南道友,事實上.如今不止是東海夷州的靈脈在異動,九州各地都是如此。
據(jù)我蓬萊劍閣觀測,靈氣復(fù)蘇可能在未來十年內(nèi)就能見到征兆。”
趙無羈聞言心頭微動,暗忖自己竟還未察覺任何異動,看來回頭得用地脈靈樞圖好好觀察一番靈脈狀況。
那玉劍輕顫,繼續(xù)傳出聲音:“不過靈氣復(fù)蘇不是一瞬間全面復(fù)蘇,必然是從中州以及各州一些靈氣昌盛之地逐步開始。
這幾年,肯定也會陸續(xù)有一些昔日自我封印的前輩道友蘇醒過來。
但大概率都是近代修士,太久遠的.恐怕都很難熬過這漫長的末法之世,至于道友.”
說到這里,玉劍忽然微微一顫。
劍身泛起一層朦朧靈光,一股磅礴神識如潮水般無聲蔓延開來,悄然籠罩趙無羈周身。
那神識凝練如絲,卻又暗藏鋒芒,似要窺探灰霧中的虛實。
灰霧中,趙無羈黑袍下的嘴角微揚,識海內(nèi)四大神念核心驟然共鳴,神識如淵海般反卷而上,與蓬萊宗主的神識輕輕一觸.
“嗡!”
虛空中似有無形漣漪蕩開。
玉劍上的靈光驟然一滯,劍身竟微微震顫。蓬萊宗主的神識如觸電般收回,語氣中多了一絲凝重:“道友的神識……倒是雄厚得驚人?!?/p>
尋常金丹初期修士的神識,絕無這般凝練如實質(zhì)的底蘊。
玉劍忽然一轉(zhuǎn),劍尖縮回,蓬萊劍閣宗主語氣中帶著試探:“不知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這天南地界能出一個黃裳老怪就已是驚人,何以又出現(xiàn)道友這等人物?”
趙無羈笑而不答,反問道:“宗主今日前來,恐怕不止是為了說這些吧?不知真實來意為何?”
玉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光,蓬萊宗主的聲音帶著幾分誠懇:“道友,不如我們聯(lián)合起來?
我蓬萊劍閣愿提供四級靈脈,作為道友的棲身之所,助道友穩(wěn)固境界。
只需未來在劍閣需要時,道友能仗劍相助即可?!?/p>
趙無羈心中一動。
四級靈脈確實誘人,但相較而言,王家更適合他潛伏。
那里不僅有更多隱秘可探尋,更有項王頭顱這等底蘊。
“多謝宗主美意?!?/p>
他沙啞的聲音透過灰霧傳出,“不過老夫獨來獨往慣了,還是不叨擾了?!?/p>
玉劍在空中靜默片刻,最終傳來一聲輕嘆:“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強求。道友保重。”
話音落下,玉劍化作點點靈光消散。
遠處靈舟上的蓬萊眾人見狀,紛紛駕舟離去,很快消失在茫茫海霧中。
灰霧幻陣內(nèi),趙無羈負手而立,重瞳中精光閃爍。
他暗自記下蓬萊宗主透露的信息,決定日后多加留意靈脈異動。
不過眼下既然已凝就小金丹,當務(wù)之急,還是盡快返回王家,繼續(xù)他的謀劃。
王家的四級靈脈,他若是每日悄悄吸收一些,只要不驚擾監(jiān)靈殿,也是能助他穩(wěn)固內(nèi)景金丹。
幾艘靈船破開海霧遠去后,紫袍長老忍不住以神識傳音問道:“宗主,這天南老祖究竟是何來歷?屬下觀其神識之強,竟能與您分庭抗禮”
玉劍殘留的靈光微微閃爍,蓬萊宗主的聲音透著幾分沉吟:“此人根腳.本座也看不透?!?/p>
海風卷著浪沫掠過船頭,靈舟緩緩飛起,防護罩在浪頭泛起細密漣漪。
長老聞言心頭一凜,正待細問,卻聽宗主話鋒陡轉(zhuǎn):“但無論如何,此老怪實力確與我不相伯仲。
若真動起手來宗內(nèi)二位閉關(guān)的老祖,任何一人都能將其鎮(zhèn)壓.只是眼下靈氣復(fù)蘇在即,多樹強敵實非明智之舉。”
長老望著遠處早已消失的荒島,若有所思點頭。
玉劍光華漸黯,最后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我們蓬萊劍閣東海夷州霸主之位,靠的從不是趕盡殺絕。
此人既與藍滄海有怨,又未傷我劍閣弟子,保持這份善意.或許來日亂世之中,能多一分轉(zhuǎn)圜余地?!?/p>
“轟隆.”
天際忽有悶雷滾過,玉劍徹底消散前,宗主的聲音混著雷音飄落:“畢竟這天地將變諸多老怪出山,修行界天變,有的勢力會坍塌,新的勢力會崛起。
究竟是龍是蛇,誰又說得準”
十一天后。
趙無羈御風返回了王家,在事務(wù)殿交回了出行令牌,便算是回了王家復(fù)命。
此行途中,他已令柏成觴返回天南無上洞天修養(yǎng),坐鎮(zhèn)后方大本營。
換上王家的玄青客卿法袍,穿過明龍山云霧繚繞的山道時,幾名王家族人遠遠望見他的身影,紛紛駐足行禮——
“客卿大人安好!”
“諸位道友好。”
趙無羈頷首微笑,徑直返回劍雨樓洞府。
剛至院外,便見一襲鵝黃羅裙的專屬侍奉官王雨棠早已靜候多時。
見他御風而歸,她眉眼彎成月牙,忙迎上前去,盈盈一禮:“趙前輩,聽聞您今日歸來,雨棠昨日便將劍雨樓里外清掃一新,還特意備了雪頂靈茶,恭候您回府?!?/p>
“嗯,不錯?!?/p>
趙無羈頷首贊許,目光溫和。
“辛苦了?!?/p>
王雨棠聞言,唇角微揚,正要甜笑回應(yīng)。
隔壁洞府卻傳來朗笑,另一名客卿王明陽隔空拋來一壇酒:“趙道友,月前你說我這‘醉龍吟’火候差三分,如今我加了百年玉髓重釀,道友且品鑒一二!”
酒壇在空中劃出弧線,被趙無羈甩袖穩(wěn)穩(wěn)接住。
“王道友每日鉆營釀酒,倒是好雅興?!?/p>
趙無羈拍開泥封輕嗅,酒香中隱有靈氣升騰,“這百年玉髓倒是的確畫龍點睛?!?/p>
“嘿嘿.”王明陽搓著手,眼中閃著精光,“不知比起趙道友珍藏的寶酒如何?”
趙無羈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
這王明陽自從在劍雨樓嘗過他的人寶酒后,便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來討酒喝。
殊不知.
那更珍貴的地寶酒,他可還藏著沒拿出來呢!
兩人又客套寒暄了幾句,趙無羈隨手賞了侍奉官王雨棠幾塊源晶,便轉(zhuǎn)身踏入洞府。
剛進內(nèi)室,腰間傳音玉符突然亮起幽幽靈光.
王守岳的聲音從中傳出:“趙道友,聽聞你回來了!林大師三日前便說要見你,結(jié)果你不在族內(nèi),如今已有些不悅,速來霸龍山一趟?!?/p>
趙無羈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三日前,王守岳確實傳訊催促他盡快返回。
但當時他還在從東海夷州趕回的途中,且距離王守岳所言的一月之期,也還有五日時間。
沒想到,如今這林大師倒是端起了架子。
“此人還真是如王守岳所說,頗為倨傲”
心中雖如此想,趙無羈面上卻不顯分毫,只平靜回應(yīng):“好,我這便過去。”
原本有王猙這個傀儡在,見不見這陣法大師都無關(guān)緊要。
但此事畢竟是當初他請王守岳牽線搭橋,如今王守岳的面子已經(jīng)賣了出去,若是不去,反倒顯得不識抬舉。
略作整理后,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方玉盒,內(nèi)盛三兩龍紋血砂,權(quán)當薄禮,隨即踏出洞府。
霸龍山云霧繚繞,山勢陡峭如刀削斧劈。
王守岳早已在山腳等候,見他到來,撫須長嘆:“這林大師性情古怪,老夫先前就提醒過你.唉,如今他閉門謝客,連老夫的面子都不給?!?/p>
趙無羈淡然一笑,作揖道:“無妨。王老事務(wù)繁忙,不必在此耽擱,我自行等候便是?!?/p>
王守岳面露猶豫,最終還是點頭:“也罷。若他再推脫,老夫再想辦法。這是上山腰令,趙道友且收好。”
說罷,他拱手離去,臉色陰沉,顯然不愿再自討沒趣。
“這林大師繼承昔日那壽元大限的陣法師衣缽,又是霸龍山的陣法主師,大概是自以為地位尊貴,竟連王守岳這二房族老的面子也不給.”
“不過.倒也有我的緣故。先前他好歹給了幾分薄面,偏巧我不在山中,反倒惹惱了此人。”
趙無羈獨自持令登山,故意在霸龍山上兜轉(zhuǎn)徘徊,暗中觀察地形陣法。
只見山中修士稀少,但偶遇之人,無一不是王家內(nèi)族嫡系,身份顯赫。
更兼戒備森嚴,即便他這持令客卿,也被巡邏修士接連盤查兩次。
不多時,他來到林大師洞府前,傳音拜謁后,便靜立如松,耐心等候。
陣法微動,一名青衣童子緩步而出,拱手道:“趙客卿,家?guī)熃招蘅橁嚪ê膿p心神,暫不見客,還望改日再來。”
趙無羈目光掠過童子身后若隱若現(xiàn)的陣紋,嘴角微揚,翻手取出玉盒:“無妨。趙某便在此恭候,待大師休憩妥當再行拜見。此乃些許心意,還望大師笑納?!?/p>
童子一怔,似未料到他如此執(zhí)著,只得接下玉盒,轉(zhuǎn)身回稟。
山風拂過,趙無羈袖袍輕動,又等了片刻后,他眸底閃過一絲冷意。
當即掐訣施展嫁夢術(shù),神識如風般化作一縷無形夢意,悄然潛入洞府內(nèi),附著在那童子身上。
只見林大師正斜倚玉榻,手執(zhí)茶盞與自己對弈,哪有半分“耗費心神”之態(tài)。
甚至瞥到一旁童子手中的玉盒,頭也不抬揮手道:“區(qū)區(qū)三兩龍紋血砂,的確也稱得上是薄禮。
三日前不見他來見,現(xiàn)在倒是殷勤起來了,這是請教陣法的態(tài)度嗎?讓他繼續(xù)候著。”
“好個倨傲之輩?!?/p>
趙無羈冷哼一聲,不再留有情面,袖中五指驟然一攏,嫁夢術(shù)轉(zhuǎn)為施展布陣破禁之術(shù)。
他指尖迸出四道神念絲線,如刀鋒般刺入陣法節(jié)點。
只聽“嗤啦”一聲裂帛響,洞府防護陣法竟如薄紙般被撕開缺口。
趙無羈雙眸微瞇,拂袖信步踏入內(nèi)室,灰霧自袍角翻涌彌漫。
“何人膽敢破我洞府陣法?”
林大師猛然抬頭,茶盞“啪”地砸在棋盤上:“是誰?”
“是我!”
他話音未落,卻見趙無羈已立于三步之外,客卿玄青法袍無風自動,淡淡作揖笑道:“聽聞林大師陣法造詣冠絕霸龍山,趙某新晉客卿,特來討教一二。”
“你!誰讓你私自破陣進來?”林大師震怒,“給老夫滾出去!”
“給臉不要!”
趙無羈冷哼雙掌一合,布陣術(shù)與移景術(shù)同時發(fā)動。
轟隆一聲!
仿佛地動山搖。
洞府地面似驟然裂開無數(shù)溝壑。
四壁崩塌化作血色蒼穹,轉(zhuǎn)眼間竟成古戰(zhàn)場,卻見四周殘旗獵獵,尸骸遍野,遠處戰(zhàn)馬嘶鳴如雷!
“隨手布陣?”
林大師瞳孔驟縮,隨即獰笑,“連陣旗都不用的幻陣,能有什么威力?!”
“轟?。 ?/p>
他大袖怒甩,整張茶案應(yīng)聲炸裂!
棋盤上三百六十枚黑白棋子凌空飛旋,隨著他手指連點,十二枚破陣子化作流光激射而出,在空中劃出刺耳尖嘯!
“嗖!嗖!嗖!”
就在棋子即將穿透血霧的剎那
“錚!”
一道寒芒破霧而出!
身披玄甲的戰(zhàn)將縱馬躍出煙塵,手中長刀如月輪乍現(xiàn),帶著開山斷岳之勢轟然劈落!
“砰!”
十二枚棋子當空炸裂!
余波橫掃,林大師護體靈光瞬間崩碎,胸前衣袍“刺啦”裂開,一道血痕自鎖骨斜貫至腹!
“這不可能!”
他踉蹌暴退,臉上血色盡褪,“如此隨意布置的幻陣,怎能傷及真身?!”
“咚——!咚——!咚——!”
戰(zhàn)場深處突然響起震天戰(zhàn)鼓,聲浪如雷!
千軍萬馬之中,趙無羈策馬而出。
在他身后,百萬陰兵列陣如林。
在他面龐上浮現(xiàn)出一顆虛幻頭顱的面龐。
項王怒目虬髯,威壓如天傾!
林大師只望了一眼便是心神劇顫,受到強烈震懾沖擊,膝下一軟跪倒在地,仰頭顫聲道:“項王……不……晚輩見過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