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核前,那道由光影扭曲而成的模糊身影,帶著一股腐朽而又熟悉的氣息,一步步走近。
每一個步伐,都像踩在蘇硯的心跳之上,讓他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那張臉,縱然被歲月的塵埃與異界的能量侵蝕得面目全非,但那雙眼睛里的復(fù)雜與掙扎,蘇硯至死也不會忘記。
是父親,蘇天穹。
一個在他記憶中早已化為塵土,只存在于冰冷卷宗里的名字。
“硯兒……”那聲音沙啞、空洞,仿佛從九幽地獄的最深處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你真的以為,你是在守護什么正義嗎?”
父親的虛影抬起那只幾乎透明的手,指向懸浮在半空,散發(fā)著柔和光暈的靈核。
“看看它,這所謂的希望之源,不過是兩界壁壘崩裂的根源,是引來無盡災(zāi)禍的罪魁禍?zhǔn)祝∥覀儭急或_了!”
最后三個字,如驚雷炸響,讓蘇硯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他手中的九轉(zhuǎn)琉璃蓮燈,那盞與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寶,燈芯的火焰劇烈地?fù)u曳起來,光芒忽明忽暗,映照出他臉上無法掩飾的震驚。
“聽到了嗎?蘇硯!”
不遠處的冷無涯,臉上掛著一抹得意的、扭曲的笑容,他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用那充滿蠱惑力的聲音煽風(fēng)點火:“你父親當(dāng)年便已洞悉了這一切的真相!他想阻止組織的瘋狂計劃,卻因為一念之仁,因為那可笑的軟弱,最終被視為叛徒,被組織無情地‘清除’!你走的,正是他當(dāng)年失敗的老路!”
冷無涯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如同魔音灌耳:“如今,他以這不甘的殘魂之姿歸來,不是為了與你為敵,而是為了指引你!指引你走上真正的正途,彌補他當(dāng)年的遺憾!”
蘇硯心頭劇震,仿佛有什么一直以來堅信不移的東西,正在寸寸崩裂。
父親是叛徒?
組織清除的?
他一直以來為之奮斗的信念,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蓮燈的顫動愈發(fā)劇烈,幾乎要脫手飛出。
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迷茫與痛苦,這比任何刀劍加身的傷勢都要來得猛烈。
“少主!穩(wěn)住心神!”
仙域軍師那沉穩(wěn)如山的聲音及時響起,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卻精準(zhǔn)地傳入蘇硯耳中:“這是誅心之言,心理戰(zhàn)術(shù)!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都意在動搖你的道心!戰(zhàn)場之上,心亂則全盤皆輸!”
軍師的話如同一劑清涼散,讓蘇硯滾燙混亂的思緒稍稍冷卻。
“蘇硯!”
一只溫潤柔軟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臂,林若璃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邊,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信任:“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認(rèn)識的蘇硯。無論真假,你的信念,你守護大家的心,不能動搖!”
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量,讓蘇硯從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漩渦中,稍稍掙脫出來。
他看著林若璃,又看了看遠處嚴(yán)陣以待的同伴,心中的天平瘋狂搖擺。
就在這無盡的迷茫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的瞬間,一道蒼老而溫和的聲音,突兀地從他靈魂的深處響起,仿佛跨越了時空的阻隔。
“硯兒,還記得老夫當(dāng)年對你說過的話嗎?”
是情感導(dǎo)師!
那位在他年幼時,教導(dǎo)他如何控制情緒,錘煉心性的老人!
他的聲音,總是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奇特力量。
蘇硯的腦海中,一幕幕塵封的記憶如畫卷般展開。
在宗門的后山竹林里,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撫著他的頭,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真正的力量,源自于你內(nèi)心的堅守,而非任何外在的言語或認(rèn)同。當(dāng)萬千聲音讓你迷失時,聽你自己的心跳,問你自己的本心。你的選擇,只為你自己的道而存在。”
“我的道……”蘇硯喃喃自語。
他的道是什么?
是守護身后的同伴,是終結(jié)這場無休止的戰(zhàn)爭,是讓兩個世界重歸和平。
這個信念,從未因任何人的言語而改變。
父親的真相如何?
組織的目的又如何?
這些都不能,也不該成為他放棄的理由!
如果守護是錯,那他便一錯到底!
蘇硯緩緩閉上了雙眼,將外界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能量波動全部隔絕。
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只剩下他與自己的內(nèi)心。
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眸子里所有的迷茫、痛苦與掙扎都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與決絕!
他目光如電,直視著那道父親的虛影,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響徹整個戰(zhàn)場。
“我不管你是誰,是真實的殘魂,還是虛假的幻影。我也不管你說的,是殘酷的真相,還是惡毒的謊言。”
“我只知道,我的身后,有我必須守護的人。我的選擇,便是我要走的路!”
“所以……”蘇硯深吸一口氣,左手托著的九轉(zhuǎn)琉璃蓮燈光芒大盛,“……給我消失!”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然催動體內(nèi)全部的靈力,瘋狂地灌入蓮燈之中!
嗡——!
九轉(zhuǎn)琉璃蓮燈不再顫抖,而是爆發(fā)出璀璨奪目到極致的凈化之光!
那光芒神圣而不可侵犯,帶著洗滌世間一切污穢的磅礴偉力,如同一輪初生的太陽,瞬間籠罩了那道父親的虛影。
“不……”
虛影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扭曲的嘶吼,便在那凈化之光中,如同積雪遇上烈陽,迅速消融、蒸發(fā),最終化為點點光塵,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再無一絲痕跡。
隨著幻影的破滅,蘇硯感覺壓在心頭的大石瞬間被搬開,道心前所未有的通透與穩(wěn)固。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那一直靜靜懸浮在中央的靈核,在凈化之光散去的剎那,突然發(fā)出一聲悠遠而古老的嗡鳴!
緊接著,整個靈核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表面流光溢彩,無數(shù)玄奧的符文在其核心深處亮起,仿佛沉睡了萬古的巨獸,在這一刻被喚醒了心跳!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磅礴、更加精純的能量波動,以靈核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一直勝券在握的冷無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駭與難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著蘇硯,以及那顆正在發(fā)生驚人變化的靈核,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顫抖與恐慌。
“這……這怎么可能!他的道心抉擇,竟然引動了靈核的本源?!不好,他在喚醒靈核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