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雪很大,空曠的大山里偶爾能聽到烏鴉的叫聲,在山谷中回蕩著,還有遠山布谷鳥的叫聲,空中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這片森林里,周三垛默默的前行著,誰也不說話。
狗在前面帶著路,突然狗停了下來,機警的豎起了小耳朵。
顯然它發現了一只野獸的行蹤。
立刻順著野獸的行蹤追去,灰力跑得太快了,人有點跟不上。
周三垛看到,在一里以外的一個山崖下,灰力咬住了一頭小野豬,展開了激烈的搏斗,兇猛的野豬東穿西跳,灰力卻死死地咬住了它,野豬無法脫身,只能困獸猶斗,不一會兒小野豬就累得氣喘吁吁,小野豬的身上被灰力咬出了血,趴在雪地里眼中血紅,放射出無奈的兇光,并發出了悲涼的嚎叫,那叫聲在這山谷中久久的回蕩。
周三垛追到了小野豬身邊,已是氣喘吁吁、奄奄一息,小野豬的身上冒出了鮮紅的血。
野豬在地上睜著血紅的眼睛一動不動的喘著粗氣,任憑灰力撕咬。
周三垛走過來喝退了灰力,用扎槍頭碰了碰奄奄一息的野豬,先是顫微微的把紅纓槍頭對準了野豬的胸口,把槍尖捅進了野豬的心臟。
一股濃濃的黑血噴射了出來,地上到處是殷紅的血,野豬的嚎叫聲漸漸的弱了下來,最后只剩下輕輕的呼吸,野豬越來越虛弱,蹄子輕輕的蹬了幾下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周三垛還沉浸在殺死野豬的興奮中,突然看到灰力叼回一根骨頭,半天他才緩過神來,莫非灰力真的找到了我爹爹的骨頭?
他連忙將骨頭拿在手中,骨頭像根棒槌,上面沾著泥土和野草,搞不清這是人身上哪一處的骨頭。
灰力的身上突然燃起一種使命。
但直到現在,周三垛還將信將疑,這人都辦不到的事情,一條狗怎能辦到?
這漫山遍野到處是人的骨頭,你知道這狗叼回的是誰的骨頭,這些骨頭合在一起,能拼出爹爹的人形嗎?
山里的霧氣還沒散盡,周三垛就帶著灰力出門了。
“灰力,今天我們去北坡。“周三垛摸了摸灰力的頭。
灰力湊過來嗅了嗅,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
北坡的樹林很密,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
“爹,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周三垛攥緊了拳頭。
這半年來,他幾乎踏遍了整座山。
灰力跟在他身后,鼻子貼著地面,仔細地嗅著。
突然,灰力豎起耳朵,朝著一個方向狂奔。
周三垛趕緊跟上,心跳得厲害。
穿過一片灌木叢,灰力在一處土坡前停下,開始瘋狂地刨土。
周三垛跪下來,用手扒開松軟的泥土。
他感到手指觸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扒開一看,是一節白骨。
“好樣的,灰力!“他抱住灰力的脖子。
又找到一塊骨頭,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爹的,但總算有了希望。
從那天起,灰力像是開了竅,總能找到一些零散的骨頭。
有時是在溪邊的石縫里,有時是在老樹的根須間。
周三垛把這些骨頭小心地收起來,用布包好。
灰力幾乎是在表演著,像一個手藝人表演著它的技能,每天周三垛帶著它上山,它都顯得格外地興奮,突然就竄了出去,在他眼中消失,他已經不再管它的去向,任憑它向東向西。
天剛下了一陣雷雨,再向前去,山凹里傳來雷鳴般的響泉聲,周三垛被滾滾流淌的山澗擋住,可遠遠看去,灰力卻立于山澗的另一面,嘴里又叼上了一根骨頭。
它是怎么竄過這個山澗的?它和我都來自陰間,可只有它有著某種神力。
周三垛向回走去,他知道,灰力不一會兒就能跟上來。
果然灰力嗚嗚啞啞地在他身后叫了起來,將一根骨頭交到他的手中。
那根骨頭濕漉漉的,顯然大雨將它淋得濕透。
三個月后,他們找到了最后一塊骨頭。周三垛把這些骨頭擺在院子里,一根根地拼湊起來。當最后一塊骨頭放上去時,一個完整的人形出現在月光下。
灰力蹲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是不是爹爹的尸骨呢?他聽人說爹爹與他長得一樣高,于是他躺到地上,與那具尸骨并排躺著,果然上下一般兒齊整。
這就是我爹的尸骨。
“爹爹,我終于將你找回來了。”
這半年來,他第一次覺得心里那塊大石頭落了地。
周三垛砍下幾根大木頭扛下山來,他要給父親的尸骨做一具棺材,村里只有黃二虎子是木匠,他已經將黃二虎子徹底得罪了,只能去別處尋找。
方圓幾十里的木匠都不肯來制作棺材,周三垛這才知道爹爹當年得罪了多少鄉鄰。
無奈,只能用袋子裝起骨頭。
骨頭在袋子里摩挲著發出嚓嚓聲音,似有所語。
人們忽然在云條山上看見一座大墳,新墳距高懷德的墳不遠,但立于山腰間,位置要高處許多,墳堆雙大又圓,還有一頂大得出奇的墳帽子。顯然周四臉的墳是對標高懷德的墳起的,處處要高過一頭,結果也的確做到了。
兩個中年漢子在墳邊駐足。
一個問:“這是誰的墳?”
另一人說:“是土匪周四臉的墳。”
“這周四臉死了十多年才起墳,這十幾年他都住哪兒?”
“這十幾年他討荒要飯,怪可憐的。”
“他那德性,死活都是個土匪,你以為他會落得討荒要飯的地步。”
“如今總算有個家了,好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