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采春看向柳大江,目露嘲諷:“大哥,你真是夠蠢的,真好騙呀。咱們母親是第一天烙雞蛋餅嗎?你就說吧什么時候到過你的嘴里?她說給你烙的你就信?”
田氏烙的雞蛋餅明著是田氏和柳老爹、柳大壯吃,理由是他倆是長輩,柳大壯是小孩正長身體,暗里她會給柳大勇、柳彩霞留一份,至于柳大江和柳采春,那是從來吃不著的,他們兄妹倆從來只有煮得很稀、添了一半菜葉子的黑面糊糊。
柳采春不信這么多年來柳老頭不知道田氏耍的這一手陰陽,裝聾作啞罷了。
柳大江漲紅了臉支吾:“你、你怎么能這么說娘,你這是不孝。”
田氏得意的瞅了柳采春一眼,“他爹,這死丫頭變得又懶又饞、還跟我動手,當著你的面你聽聽這說的都是什么話,要是再不好好教訓,以后還不得反了天。”
柳采春否認:“我從小到大什么活兒不干?什么懶?什么饞?我也沒有跟你動手,母親,你別冤枉我。”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田氏不敢置信瞪眼尖叫。
柳彩霞也跑了過來嚷嚷:“你就是對我娘動手了,你撒謊。”
柳采春委屈:“你當然幫她說話。”
柳彩霞氣得大叫:“本來就是!”
“我沒有......”
“就有!就有!”柳彩霞快氣死了,“爹,她就是撒謊!她憑什么還在咱家待著呀?她死賴著不走,還撒謊!爹快趕她出去。”
田氏也顧不上爭論有還是沒有的問題了,這死丫頭在家里待著就是礙眼,還是趕緊趕走為妙,立刻也道:“對,她既然出嫁了,就不是咱家的人了,該上那楊家去。別人出嫁是三朝回門,她倒好,三天就被休了!這萬萬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不會教女兒呢,以后幾個孩子還怎么說親?必須讓她回楊家去。”
的確是這樣。
柳老爹頓時嫌惡皺眉頭,沖柳采春說道:“你娘說的在理,你趕緊回楊家去,自己想辦法認錯,求你婆婆和丈夫原諒,總之絕對不能回來。你爹我丟不起這個人,咱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田氏得意哼哼:“一點沒錯!采春,你總不能那么自私吧?一點兒不管你爹和咱家的臉面。那可真是白養(yǎng)了你一場啰。”
這話成功往火上澆了油,柳老爹臉上更加不好看:“采春,你不能那么自私,快走吧!”
柳采春直直的看向自己的親哥,柳大江。
柳大江想裝作沒看見都沒辦法,他不敢跟她對視,不自然的咳了咳,“采春,爹和娘已經(jīng)夠?qū)Φ闷鹉懔耍銊e鬧了,趁著還早,趕緊走吧。”
柳大江心里又忿忿又委屈,她這么直勾勾的看自己干什么?還指望自己幫她求情嗎?自己倒是想,可是,自己能這么做嗎?那爹和娘還不得連自己也怪上了?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本來就艱難,他還指望繼母給他說親事呢,怎么能得罪繼母?
她真是一點也不知道體諒自己這個大哥。
娘有句話還真說對了,她就是自私。
柳采春自嘲笑了笑。
也好。
在末世早就看透了人心的柳采春并不覺得有多失望,反而感到一陣輕松。
“楊家我不會回去。”
“你——”
“我也不會留在柳家,我會立女戶。”
“什么?”
柳老爹等齊齊愣住。
田氏冷笑:“你說的好聽,立女戶哪兒有那么容易立得住?同在一個村子里,到時候你三天兩頭的跑回來哭慘,今天要一把米明天要兩顆菜,這又算什么?”
柳采春:“咱們?nèi)フ依镎准埡谧至⒆謸?jù)就是。我若那么做了,只管把我逐出村。同樣的,你們也不準去煩我。”
田氏嘲諷:“我們?nèi)フ夷愀缮叮扛阋粔K兒喝西北風?”
柳大江生怕她又說出什么來惹得繼母不高興牽連了自己,連忙打岔:“采春,你可想好了?話說出口那可不能反悔了啊。”
柳采春明白,大哥這話前一句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一句,她冷笑:“當然,我說話算話!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們陪我去一趟楊家,我的嫁妝必須都要回來,要回來了歸我。”
她的嫁妝都是田氏幫忙準備的,都是些破爛玩意兒,兩套粗棉布衣裳、兩套鞋襪、一頂蚊帳、一床劣質(zhì)棉被、一對樟木箱子、幾個盆啊桶啊碗筷啊之類,根本不值錢。
要知道,柳家的日子在柳灣村是排前三的,家里二十多畝水田,養(yǎng)著大小二十幾只雞、一頭牛、兩頭豬,住的是青磚大瓦房,院子墻也是青磚砌的。
給柳采春這么點嫁妝,可以說是非常吝嗇了。
要沒有這么厚的家底,當初田氏也不可能樂意嫁給柳老爹當填房。田氏可是他們村里的村花呢。
眼珠子一轉(zhuǎn),田氏哼了一聲:“這立女戶是你自己的意思,可不是誰逼你的。”
柳采春冷笑:“放心,我會跟里正他們說清楚,只要我的嫁妝能要回來。”
“那就這么說定了。”
雖然他們一直趕這死丫頭回楊家去,但楊家既然已經(jīng)休了她,恐怕是不肯再要她的。
其實也好,那楊順德是個讀書人,萬一走了狗屎運中了童生、秀才,這死丫頭豈不是要享福?那萬萬不可。
也是因為楊順德有可能中童生、秀才,所以田氏試探著想要破壞這門親事的時候就挨了柳老爹呵斥,她再也不敢搗鬼,只得憋屈的認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楊家休了柳采春,其實她心里別提多高興。
她攛掇著丈夫攆柳采春回楊家,其實也知道不太可能,她想的是逼死柳采春。只要她死了,他們就能上楊家去鬧,一口咬定楊家逼死了自家孩子,不但能訛楊家一筆錢,還不會壞了自家名聲。
沒想到柳采春尋死了沒錯,但不是跑到楊家去死、也不是跑出去跳河,而是在柳家上吊——差點沒把她給氣死!
死在自家那還怎么訛楊家?萬萬不可。
她現(xiàn)在看樣子是不肯尋死了,立女戶也好。
生怕夜長夢多,田氏攛掇,當即她兩口子和柳大江便帶著柳采春往白洋村去找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