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子夜緩步上前,鎏金戰(zhàn)靴踏在濕滑的河岸石上。
他指尖輕撫青銅匣表面,觸到心宿二位置的凹槽時,匣內(nèi)突然傳出空靈的樂音——
像是無數(shù)個編鐘在深海**鳴。
公輸仇的機關(guān)臂“咔咔”變形,探出七根不同形狀的撬針:
“讓老朽試試……”
一刻鐘后,當(dāng)?shù)谄吒结槺槐罃鄷r,公輸仇終于頹然退后。
他的獨眼布滿血絲,機關(guān)臂冒著青煙:
“公子恕罪……這匣子用上了陰陽家最高級的‘七星映月’鎖。”
“若強行破開,里面的機括會瞬間引動地脈陰火……”
贏子夜瞇起眼睛。
他注意到匣子角上刻著個小小的“焱”字,字跡娟秀卻透著股決絕——
與幻音寶盒上的刻痕如出一轍!
“東君焱妃。”
他突然輕聲道。
公輸仇渾身一顫:
“您是說……這是那位叛逃的陰陽家東君所留?”
水面突然蕩起一圈奇特的漣漪。
贏子夜尚未回頭,就聽見身后傳來空靈的女聲:
“竟沒想到,六公子對我們陰陽家的秘辛如此了解。”
月神的身影從水霧中緩緩顯現(xiàn)。
她依舊蒙著素紗,但右臂的廣袖卻沾染著新鮮血跡——
正是擄走高月時被蓋聶劍氣所傷。
隨著她的出現(xiàn),密室內(nèi)的磷火突然變成妖異的紫色。
公輸仇的機關(guān)臂瞬間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卻被贏子夜抬手制止。
月神的目光掃過那個青銅匣,面紗下的唇角微微揚起:
“想要打開它?”
“月神閣下去而復(fù)返。”
贏子夜指尖輕叩天子劍柄。
“總不會是為了幫本公子解謎。”
月神的面紗無風(fēng)自動。
她凝視著那個青銅匣,紫瞳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復(fù)雜。
“六公子可知,這七個寶盒,原本是天外仙人所賜的一塊玄鐵?”
月神的聲音忽然變得飄渺,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傳聞牧野之戰(zhàn),周王得仙人相助,方能代商立業(yè)。”
“仙人離去之后,卻留下了一股足以顛覆天下的玄秘力量。”
贏子夜的指尖微微一頓。
“周王忌憚此力難以掌控,遂聚天下術(shù)士,兵家祖師姜尚親鑄此七匣,分封于七國。”
“以此,封鎖那翻覆乾坤的仙力,防止其再度合聚。”
月神廣袖輕拂,密室內(nèi)的水霧突然凝聚成畫面:
身著周天子冕服的人影,正在將七個寶盒分別賜予七國使者!!
其中楚國王室接過的那只,紋路與眼前這個如出一轍。
“周王室以為分散封印就能永絕后患。”
月神輕笑一聲。
“卻不知這反而讓七國都起了心思。”
她突然指向贏子夜玄袍上的金紋。
“尤其是……你們嬴氏先祖。”
贏子夜眸色驟深。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現(xiàn)——
難道父皇這些年東征西討,除了一統(tǒng)天下,更是在暗中,搜集此物?
“當(dāng)年,東皇首領(lǐng)推演天機,發(fā)現(xiàn)七個寶盒的封印正在減弱。”
月神突然逼近一步,面紗幾乎觸到贏子夜的下頜。
“而你們秦國王室,其實早在百年前就……”
“夠了。”
贏子夜突然冷聲打斷。
他緩緩捏緊青銅匣,隨之發(fā)出嗡鳴。
暗河的水面突然沸騰。
無數(shù)氣泡炸裂聲中,隱約傳來金戈鐵馬之音。
“蒙恬!”
他一聲令下,黃金火騎兵的鐵靴聲瞬間響徹甬道。
他單手提起青銅匣,另一只手按在腰間天子劍上!
“調(diào)三千鐵騎護送此物。”
他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不自覺地繃直了脊背。
“傳令沿途郡縣,凡近窺車隊者,夷三族!!!”
地面很快傳來有節(jié)奏的震顫!
是三千鐵騎正在廢墟之外集結(jié)。
贏子夜則將青銅匣收入袖中,玄色衣袂掃過滿地狼藉:
“明日卯時,啟程!”
……
走出密道時,東方已現(xiàn)魚肚白。
第一縷晨光照在青銅匣上,那些星宿紋路竟與咸陽宮方向遙相呼應(yīng)。
贏子夜望著巍峨的群山輪廓,忽然想起一句話:
“七宿聚,玄鳥生……”
這句話在他的記憶中逐漸模糊,已記不清是什么時期、在哪兒聽到過。
如今想來,那位橫掃**的帝王,恐怕早已知曉一切……
……
與此同時。
青銅朱雀在云層間艱難穿行,左翼的裂痕不時迸濺出火星。
艙內(nèi)彌漫著血腥與焦糊的氣味,偶爾夾雜著幾聲壓抑的抽泣。
班大師的機關(guān)手“咔嗒”一聲垂落,齒輪間卡著半片機關(guān)城的青銅殘片。
老人呆滯地望著艙外翻滾的云海,獨眼中倒映著遠處尚未散盡的火光。
那是他們經(jīng)營了三百年的家,如今只剩下一團燃燒的廢墟。
“老班…”
徐夫子想說什么,長劍卻突然從手中滑落。
這位素來沉穩(wěn)的劍客此刻雙手顫抖得握不住劍柄,劍穗上墨家矩子的信物沾滿了凝固的血跡。
大鐵錘的巨錘斜靠在艙壁上。
這個往日聲如洪鐘的漢子此刻沉默得像塊石頭。
他機械地擦拭著錘柄上的血污。
那是他最后一個戰(zhàn)死的兄弟留下的。
端木蓉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醫(yī)家傳人的銀針散落一地。
她盯著掌心那方染血的帕子,上面繡著墨家的“兼愛”二字。
是矩子以前送給她的禮物。
“還有三刻到桑海。”
盜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他指尖的銅錢不再旋轉(zhuǎn),而是死死攥在手心,“庖丁的客棧有密室…暫時安全。”
蓋聶靜靜站在艙門處,木劍在鞘中微微震顫。
他身后,天明蜷縮在陰影里,男孩死死抱著非攻機關(guān)獸,眼淚在臉上沖出兩道白痕。
“月……”
天明突然喃喃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朱雀劇烈顛簸了一下!
左翼的裂痕又擴大幾分!
班大師如夢初醒般撲向操縱桿:“堅持住…就快到了……”
透過破損的艙窗,已經(jīng)能看見遠處桑海城的輪廓。
咸濕的海風(fēng)裹挾著漁歌飄來,與艙內(nèi)死寂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盜跖突然狠狠砸了下艙壁:“等找到庖丁,老子要讓他燉一鍋最辣的魚湯!”
他的笑聲比哭還難聽,“辣死也比憋死強!”
沒有人接話。
只有朱雀的青銅零件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像極了墨家機關(guān)城最后崩塌時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