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墻邊的血跡已經半干,褐色的痕跡蜿蜒在青磚縫隙間,黏在陳風掌心,像塊甩不掉的膠質口香糖。他下意識想甩手,可動作剛起,手腕突然一沉——金屬劍柄傳來溫潤的震顫,既非灼燒般的滾燙,也非死物的冰涼,倒像剛泡完溫泉的玉石,仿若有人往青銅里塞了顆鮮活的心臟,正貼著他的血脈搏動。
“你別鬧。”他壓低嗓音嘟囔,眉頭緊皺,如同在斥責某個調皮的舊友,“我現在真沒空研究你是祖傳的削鐵劍,還是天外飛來的異能充電寶。”話音未落,頭頂突然傳來令人牙酸的悶響,仿佛整棟樓被人塞進滾筒洗衣機猛甩了十圈。腳下的水泥地開始搖晃,灰塵簌簌墜落,連空氣都裹挾著鐵銹般的焦灼,像是有人趴在耳邊嘶吼:“快跑!”
敵方主控建筑方向驀地亮起猩紅光暈,非但沒有閃爍,反而如粘稠的血液凝固在空中,穩穩懸浮于廢墟之上。那光竟是個巨大的虛擬屏幕,紅色數字跳動如小區樓下燒烤攤的霓虹招牌——“倒計時:9分43秒”,下方卻以微光拼出歪歪扭扭的警告:自毀程序已啟動。
陳風瞳孔驟縮,沒半句廢話,直接將劍尖往自己掌心血痕上重重一劃。皮肉翻開的聲響里,鮮血順著青銅紋路滲入金屬肌理,宛如溪流注入古老的溝渠。藍光“啪”地炸開,像手機連上Wi-Fi般干脆,劍身震顫著投射出光路,一枚瑩藍色箭頭直指西側地下通道入口,竟自帶導航功能。
“好家伙,你還能掃碼付款?”他嗤笑一聲,把血掌在褲管蹭了蹭,抬腳便沖。巷口突然閃出兩個灰衣人,行動僵硬如傀儡,眼窩凹陷,領頭那位舉槍的右手竟在微微顫抖,恍若剛從鬼屋逃出來的游客。陳風腳步不停,扯著嗓子吼道:“冷傲天最后命令!讓開!”
灰衣人集體僵住,舉槍的手臂下意識垂落,像是被點了穴。其中一人手腕一抖,差點把槍砸在地上。陳風趁他們腦子宕機,手腕一甩,EMP碎片“當啷”砸向地面——那不過是一塊燒焦的電路板,裂紋中還閃著微弱的火花,卻讓灰衣人連退三步,以為觸發了什么隱藏機甲自爆程序。
“你們根本不知道那東西炸了會怎樣……”最后撤離的灰衣人突然回頭,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鐵,“它會吞噬整座城的磁場……”
陳風頭也不回地豎起食指,眼神冷得像寒潭:我知道不關會死人,可現在,要么我死,要么所有人一起等死。地下通道的鐵門“咔嗒”鎖死,聲音像是命運敲下的印章。
黑暗如潮水漫過瞳孔,可劍柄的藍光驟然亮起,卻弱得可憐,只夠照亮腳前三步,跟老年手機的手電筒一個水平。他低頭瞥見阿飛手腕上的繃帶——剛才替她止血時隨手系上的,此刻血跡又暈開大片,紅得刺目。血絲順著青銅紋路爬上劍柄,竟沒一滴墜落,而是像被吸進了某種無形的網。
“行吧,你倆真是天造地設。”他嘟囔著,用劍尖戳了戳地板,“一個昏迷都能操控武器,一個沾血就變人形燈泡,合著我就是個血包NPC?”
驀地,急促的腳步聲從后方傳來。瘸腿的隊員拄著槍踉蹌撲倒,另一個捂著側腹搖搖欲墜,腸液混著血沫從指縫滲出。陳風眉頭一擰:“我讓你們守門外!”
“你一個人下去?”瘸腿隊員喘得像風箱,“你當這是送外賣?還能五星好評?!”
陳風沒笑,只是把劍往前一遞:“拿好,它帶路。”話音未落,藍光驟熄,劍柄沉得像灌了鉛。隊員張了張嘴,臉色比紙還白:“它……只認你的血?”
“不然呢?”陳風收劍入懷,指尖拂過阿飛的血漬,突然笑了,“她的血能導航,讓她活著帶路,懂嗎?”
鐵門后的房間亮著幽藍冷光,門框上蝕刻的符文宛如活物般游動。陳風推門時,墻上幾行小字映入眼簾,字跡歪斜如孩子涂鴉:“獻祭者方可止息,貪生者永墮輪回。”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三秒,忽地嗤笑出聲:“早說啊,我還以為要跟反派頭子比誰眨眼慢呢。”劍柄藍光在此刻暴漲,映出控制臺上猩紅的倒計時:4分12秒。
房間中央懸浮著一枚黑色晶體,拳頭大小,表面流轉著暗金色脈絡,隨倒計時脈沖如心臟搏動。陳風剛靠近兩步,胸口的憋悶便壓得他弓起脊背——劍柄上的血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入金屬,而他的心跳,竟漸漸與晶體同步。
“你們……串通好了?”他舉起劍,掌心血跡被吸得發白,“要不要給你們建個親友群?”話音未落,機械女聲冷不丁炸響:“自毀程序不可逆,請所有人員立即撤離。”
陳風沒動,從工具腰包里摸出多功能刀,撬開控制臺外殼,主線路板上密布著能量校驗回路。他突然挑眉,用劍尖蘸血,在線路接口畫了個蝌蚪文般的符——那是便利店打工時,為摸魚抄作業獨創的暗號。
藍光“轟”地炸開,晶體脈動戛然而止,倒計時卡在2分07秒。可下一秒,劍柄突然發燙,像烙鐵烙進掌心,熱流沿著手臂經絡竄向心臟。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血液正逆向涌入劍中,速度快得像水管爆裂。
“松手!松手啊!”他拼命甩動,劍卻如跗骨之蛆。墻壁上的小字突然泛起血光,浮現新的讖語:“血脈為引,魂歸此處。”
陳風渾身一震,隨即放松肌肉,雙手反而握住劍柄,掌心血肉已被灼出焦香。“來。”他對著劍輕笑,“把我抽干,正好給那丫頭鋪路。”
劍身嗡鳴如泣,藍光吞沒了他的影子。最后一刻,他聽見黑晶重新啟動的嗡鳴,與自己的心跳完全重疊——宛如初生的嬰兒,第一次觸碰到世界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