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在晶體上猛地一黯,如同被無形的手驟然掐滅,消散的剎那,陳玄右臂那道猙獰的傷口猛地一抽,好似有無數細針順著經脈逆流而上,直直扎入肩胛。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卻咬緊牙關,一聲未吭,只是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顫,黑氣自掌心緩緩溢出,像是一條條蜿蜒的小蛇,在地面劃出一道短痕,轉瞬又收斂起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記。
靈月背靠著墻,大口喘息著,原本繚繞周身的狐火早已熄滅,只剩下幾縷青煙裊裊升起。她眉心的符印裂開一道細紋,淡金色的血珠順著符印的紋路緩緩滲出。她抬手隨意抹去,目光卻落在陳玄身上,眼神中滿是震驚:“那符號……和你掌心的一模一樣。”
“不是巧合。”無常子低沉的聲音響起,他的指尖輕輕觸碰著石壁裂縫邊緣,幽光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指腹上游走。他緩緩閉上眼睛,仿佛在聆聽某種神秘的聲音,片刻后,忽然睜眼,目光中透著一絲凝重:“這邪術的波動,斷得不干凈,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詭異的氣息。”
陳玄抬眼看向無常子,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什么意思?”
無常子蹲下身,鬼氣在指尖凝聚成一根根細線,小心翼翼地探入地縫之中,他緊緊盯著那些細線,片刻后,才開口道:“他們收術時,留了一絲殘頻。就像琴弦斷了,余音還在震動。我能感覺到,陣基并沒有被徹底摧毀,只是被某種力量壓住了。”
靈月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不解:“壓住?誰壓的?”
“不是誰。”無常子緩緩搖頭,目光復雜地看向靈月,“是你的血。”
三人同時陷入沉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陳玄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黑血已經漸漸回流,但紋路邊緣卻泛著極淡的紫芒,那紫芒若有若無,仿佛在隨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跳動,與地底晶核的搏動頻率隱隱相合。他心中忽然涌起一個念頭,那場看似殘酷的測試,不只是他們在承受攻擊,他的血也在被動回應著邪陣,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干擾了它的運轉。
“所以它停了。”靈月喃喃自語,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不是他們收手,是你的血讓陣法失衡了。”
無常子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血脈共鳴是雙向的。他們用你的血做引,卻沒料到你的力量會反向滲透。就像往河里投石,激起的浪,也可能沖垮自己的堤。”
陳玄緩緩站起身,右臂無力地垂在身側,尸氣在經脈中緩慢游走,像是在試探著傷口深處那絲異動。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徑直走向石壁裂縫最深的一處,蹲下身子,掌心緊緊貼地。
黑氣從他的掌心滲入巖層,如同無數根細小的根須,不斷向下探去。片刻后,他的眼神一凝,像是察覺到了什么。
“晶核還在。”他低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沒碎,只是被封住了。外面裹了一層……類似符膜的東西,壓制著它的搏動。”
“誰封的?”靈月急忙問道,眼神中滿是焦急。
“不是誰。”陳玄緩緩搖頭,目光復雜,“是陣法自鎖。當共鳴強度超過某個界限,它就自動進入休眠,防止反噬。”
無常子冷笑一聲,眼中滿是嘲諷:“設計得倒是周全。”
“但有破綻。”無常子忽然開口,他的指尖在地面劃過,勾勒出一道殘缺的符文,目光緊緊盯著地面,“你們看,這些綠絲退散時留下的軌跡,不是亂的。它們收束的方向一致,最終匯聚到石壁某一點。”
他緩緩起身,指向左側一塊未完全碎裂的晶體。那晶體表面布滿裂紋,如同蜘蛛網一般,中央凹陷處,隱約可見一個微小凹槽,形狀如眼,三重弧線環繞,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那是陣眼?”陳玄問道,目光緊緊盯著那晶體。
“不,是調節閥。”無常子搖了搖頭,神色凝重,“真正的陣基在地底,但它需要一個平衡點來控制能量輸出。就像水渠的閘門,開得太大,水會倒灌。他們用這個晶體做緩沖,一旦邪氣過載,就自動閉合。”
靈月瞇起眼睛,眼神中透著一絲狠厲:“所以,只要破壞這個‘閘門’,陣法就會失衡?”
“不。”無常子再次搖頭,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破壞它,他們會立刻察覺,直接引爆殘陣。我們要做的,是讓它‘誤判’。”
“怎么誤判?”陳玄問道,眼中滿是疑惑。
“用反向共鳴。”無常子眼中幽光閃動,聲音低沉而神秘,“他們用你的血引動邪術,那我們就用你的血,去騙它。”
三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彼此的眼神中都透著一股決然。
陳玄盤膝坐下,右臂傷口再度裂開,黑血滴落,在地面上暈染開來。他沒有封鎖經脈,而是主動引導尸氣,讓血順著指尖緩緩流入地面裂痕,那血跡仿佛有生命一般,順著地縫不斷延伸。
靈月盤坐于他左側,雙手快速結印,殘存的狐火自七竅滲出,不再外放,而是纏繞在雙臂之上,形成一道螺旋火流。她閉目凝神,火流緩緩下沉,滲入地縫,與陳玄的尸氣交匯,如同兩條糾纏在一起的絲線。
無常子立于右側,指尖劃破手腕,精血滴落,在地面勾勒出一道逆向符陣。那符紋呈螺旋狀,與石壁晶體上的凹槽遙相呼應,但方向完全相反,仿佛是在對抗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等我信號。”他低聲道,聲音沉穩而堅定。
陳玄點了點頭,尸氣猛然壓縮,自掌心噴涌而出,裹著黑血,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直入地底。剎那間,地底晶核微微一震,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地下涌動。
黑血順著尸氣根須,滲入晶核表層的符膜。那符膜本是壓制狀態,此刻卻因血脈共鳴,泛起微弱紫光,竟開始緩慢剝離,像是一層即將被揭開的面紗。
無常子眼神一凜,大聲喝道:“動!”
他雙手猛然合十,鬼氣如潮水般灌入符陣,逆向符紋瞬間亮起幽藍光芒,與石壁晶體上的凹槽產生強烈共振,仿佛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
靈月同時睜眼,狐火驟然內收,化作一道火線,順著地縫疾馳,如同一支利箭,直撲晶核。三股力量交匯于地底,陳玄的尸氣撕裂符膜,靈月的狐火灼燒晶核表面符文,無常子的鬼氣擾亂陣基頻率,一時間,地底風云變幻,危機四伏。
晶核劇烈震顫,綠光自內部透出,如同洶涌的潮水,試圖重組邪術網絡。但這一次,綠絲剛從裂縫中探出,便因頻率錯亂而扭曲潰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撕碎。石壁晶體上的凹槽發出刺耳嗡鳴,表面裂開一道細縫,像是受到了重創。
“快成了!”靈月咬牙切齒,狐火再提三成,整個人仿佛被火焰包裹,氣勢逼人。
無常子額頭青筋暴起,鬼氣幾乎透支,符陣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他緊緊咬著牙關,雙手不斷顫抖,卻依然堅持著。
陳玄雙目赤紅,尸氣如潮翻涌,右臂傷口徹底崩裂,黑血順著經脈涌向肩胛,竟在皮下形成一道詭異紋路,與掌心黑血紋路遙相呼應,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心中涌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那紋路,不是邪術殘留,而是某種被喚醒的東西,它隨著尸氣流動而脈動,每一次跳動,都讓他的力量增強一分。
“就是現在!”無常子猛然抬頭,符陣轟然炸裂,鬼氣化作一道幽光,如同一把利劍,直刺晶核。
綠光驟然暴漲,整個通道劇烈震顫,石壁碎屑簌簌落下,仿佛即將崩塌。但下一瞬,光芒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大手突然掐滅。
地底脈動消失,裂縫邊緣的綠意迅速褪去,石壁晶體徹底黯淡,凹槽中的三重弧線緩緩崩解,化作粉末飄散,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通道內,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
陳玄緩緩收回手,右臂傷口仍在流血,但綠意已完全退去。他低頭,看見皮下那道紋路正緩緩隱沒,仿佛沉睡一般。
“破了。”靈月松了口氣,靠在墻上,指尖微微顫抖,眼神中滿是疲憊。
無常子單膝跪地,喘息粗重,胸前鬼紋裂痕加深,滲出黑血。他抬手抹去,冷笑一聲:“他們這次,可沒想到我們會用他們的術,反制他們的陣。”
陳玄站起身,望向通道盡頭。那扇門,依舊緊閉,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可就在三人以為一切結束時,門縫底部,一縷極淡的紫氣悄然滲出,貼著地面蔓延,無聲無息地繞過碎石,流向陳玄右腳。那紫氣輕柔得如同煙霧,卻又帶著一種莫名的危險氣息。
他未察覺,眼神依然停留在那扇緊閉的門上,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無常子卻猛地抬頭,目光如電,鎖定那縷紫氣。它不像邪術殘留,也不似陣法余波,反而帶著某種規律性的脈動,與之前地底晶核的節奏,完全不同,更像是……回應。
他剛要開口,陳玄忽然抬手,按住右臂。傷口深處,那絲異動再度浮現,不是疼痛,不是侵蝕,而是一種牽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門后,等著他。
靈月察覺異樣,抬眼看向門縫,眼神中滿是警惕:“那紫光……怎么還在?”
無常子沒回答,他盯著地面那縷紫氣,緩緩抬起手,鬼氣在指尖凝成一線,如同一條細長的銀蛇,試圖截斷它的流向。
紫氣觸到鬼氣的瞬間,驟然一縮,隨即分裂成三股,貼地疾行,分別繞過三人腳邊,最終在他們站立的位置下方,悄然匯合,形成一個極小的符號。那符號由三只豎瞳組成,中央那只,正對著陳玄的影子,仿佛在窺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