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江城市人民醫院的走廊里早已沒了白日的人來人往。
昏黃的燈光灑在冷清的地面上,偶爾有幾聲腳步回響,像是某種隱秘的信號。
林修遠背著黑色背包,步伐沉穩地穿過住院樓,轉道地下停車場,從側門進入醫院內部。
他沒有走主通道,而是繞開了幾個監控點,最終在一扇老舊的鐵門前停下——這是通往地下一層廢棄實驗室的老通道,十年前醫院擴建時就被封存了。
“你來了。”一個低柔的聲音響起。
高曉琳穿著一襲深色實驗服,手里提著一個金屬冷藏箱,眼神中透著一絲不安。
“報告被換了?!绷中捱h開門見山,語氣冷靜卻帶著壓迫感,“尸檢數據完全不符,死亡原因被掩蓋?!?/p>
高曉琳咬了咬唇,點點頭:“我早就覺得不對勁,所以偷偷留了一份原始樣本,藏在這兒。”
她推開了那扇生銹的鐵門,里面是一個塵封多年的小型病理實驗室,儀器大多已經老化,但基本功能尚存。
角落里的舊冰箱嗡嗡作響,顯然是她臨時接通了電源。
林修遠打開冷藏箱,取出幾塊封裝好的組織切片,在桌上鋪開。
“你確定這些是原樣?”他一邊檢查一邊問。
“百分百沒錯?!备邥粤照Z氣堅定,“那天是我親自做的取樣登記,后來調出系統記錄才發現,第二天就被人篡改了編號?!?/p>
林修遠沒再說話,只是迅速打開便攜式顯微鏡,將一塊肝臟組織切片放在載物臺上。
就在他準備啟動設備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快進來!”林修遠低聲示意。
李建國閃身而入,臉上滿是凝重:“我已經幫你調換了監控畫面,但最多只能撐十分鐘?!?/p>
“足夠了。”林修遠沉聲道。
李建國站在門口把風,目光時不時掃向樓梯口方向。
他知道今晚的風險有多大。
一旦被人發現他們在做二次尸檢,輕則停職調查,重則直接除名。
高曉琳在一旁遞上一瓶生理鹽水和一套無菌鑷子,動作熟練而專注。
林修遠全神貫注地操作顯微鏡,雙眼緊盯著屏幕上逐漸清晰的圖像。
突然,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果然有問題……”他喃喃自語。
顯微鏡下的肝細胞形態與正常結構大相徑庭,細胞內充滿了大量不規則的脂質沉積,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蜂窩狀”排列。
這種病變模式,并非自然病程所能解釋。
更讓他警覺的是,在某些區域還出現了輕微的纖維化跡象,這說明毒素已經在體內作用了一段時間。
“這不是單純的藥物副作用?!绷中捱h緩緩開口,“這是一種系統性、長期性的毒性反應?!?/p>
高曉琳皺眉:“會不會是患者本身就有慢性肝???”
“如果是,尸檢報告應該明確標注。”林修遠搖頭,“而且這類病變通常會伴隨其他癥狀,比如脾臟腫大、腹水等??稍瓐蟾嬷型耆珱]有提到。”
李建國聞言,臉色也變了:“你是說……有人故意下毒?”
“目前還不能定論?!绷中捱h冷靜分析,“但從現有數據來看,患者的死亡很可能與某類新型藥物有關?!?/p>
高曉琳心頭一震:“難道是‘康泰抗癌靈’?”
三個字落下,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秒。
李建國倒吸一口涼氣:“那藥不是去年剛通過審批嗎?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副作用?”
“因為他們壓根就沒做過完整臨床試驗?!绷中捱h眼神冷峻,“他們用虛假數據蒙混過關,用患者的生命換利益?!?/p>
他收起顯微鏡,目光如炬地看向兩人:“我們現在掌握的這份證據,就是揭開真相的第一把鑰匙。”
高曉琳輕輕點頭,“明白了?!?/p>
李建國沉默片刻后低聲道:“我能幫你拖時間,但你得盡快行動?!?/p>
林修遠站起身,將剩下的組織樣本小心收好:“我知道該怎么做?!?/p>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已經有了下一步計劃。
這只是開始,而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輕易掩蓋真相。
此刻,遠處的雨依舊未停。
而在這一間塵封的實驗室中,一場關于生死與真相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帷幕。
林修遠將組織樣本小心地平鋪在載玻片上,用酒精燈進行簡易的蘇丹Ⅲ染色。
這是最基礎但有效的脂質染色法,在微弱燈光下,他能清晰看到那些沉積在肝細胞中的橘紅色斑點——數量之多,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病理變化的范疇。
“這種脂質沉積模式……”他低聲自語,眼神凝重,“和前世2031年那起‘康泰抗癌靈’群體中毒事件中患者的肝臟損傷高度一致。”
他迅速從背包中取出一支便攜式記錄筆,在筆記本上畫出顯微鏡下的圖像,并標注關鍵數據。
“康泰抗癌靈的主要活性成分是合成紫杉醇衍生物,理論上毒性可控。但它的輔料中添加了一種名為‘聚乙二醇- 10油酸酯’的非離子表面活性劑?!绷中捱h一邊回憶前世的研究成果,一邊在筆記本上寫下:“該成分雖在低濃度下穩定無害,但在特定代謝條件下會產生不可逆的脂質過氧化反應,導致肝細胞空泡化與壞死?!?/p>
他猛地合上筆記本,眼中寒光一閃。
“這不是誤診,也不是醫療事故。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p>
與此同時,醫院停車場內。
黃志強帶著三名壯漢大步走來,臉上掛著陰狠的笑容。
他們穿著黑衣,行動統一,顯然是有備而來。
“那個實習生還在里面,對吧?”黃志強冷冷問身旁的小弟。
“監控畫面被調換了,但我們的人守著正門出口。他要出來肯定得經過我們?!毙〉艿吐暬卮稹?/p>
黃志強冷笑一聲:“好得很,今晚讓他知道,什么人不該惹?!?/p>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靠近急診樓后門時,一道柔美的身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幾位先生,請出示證件。”
蘇晚照穿著護士服,神情平靜,卻目光堅定。
“你誰?。孔岄_!”黃志強不耐煩地揮手。
“這里是醫院,沒有正當理由不得擅闖?!碧K晚照站穩腳步,語氣不卑不亢,“請說明來意,否則我有權報警?!?/p>
黃志強瞇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小丫頭片子,不想吃苦頭就滾開!”
“如果你們是來找病人家屬麻煩的,我可以叫保安?!碧K晚照依舊不動聲色,手悄悄按下了藏在胸前的錄音設備。
黃志強一愣,意識到不對勁,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媽的,她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他一把推開蘇晚照,但動作卻被對方提前預判,蘇晚照向后退了兩步,順勢靠住身后的消防栓,大聲喊道:“有人鬧事!快來人!”
幾秒后,走廊盡頭傳來保安的腳步聲。
“快撤!”黃志強咬牙低吼,帶著人迅速朝側門撤離。
而此刻,林修遠正從廢棄實驗室的后門悄然離開,翻墻進入后巷,避開了所有監控和追兵。
深夜,出租屋內。
林修遠坐在書桌前,窗外雨聲淅瀝,室內只有臺燈微光。
他打開電腦,將剛剛整理的數據上傳到加密文件夾中,并插入一個微型U盤,導入一段錄音:
>“……趙總交代了,不能讓那個實習醫生把東西帶出去?!?/p>
>“康泰抗癌靈的事要是傳出去,公司完蛋不說,咱們也全得進去!”
>“今晚必須解決他,懂不懂?”
這段錄音,是他趁著黃志強圍堵時,偷偷啟動隨身攜帶的微型錄音器錄制的。
雖然斷斷續續,但最關鍵的信息已經足夠。
“直接證據?!绷中捱h低聲說道,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康泰集團,終于露出尾巴了?!?/p>
他將尸檢樣本裝入低溫保存箱,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報告內容。
“接下來,需要找一位真正的專家?!?/p>
他翻出手機通訊錄,找到一個名字——
劉國棟,市醫學科研所副所長,國內頂尖毒理學專家。
林修遠盯著這個名字許久,最終撥通了電話。
“喂,劉教授,我是江城市人民醫院的林修遠。冒昧打擾,但我手里有一份關于‘康泰抗癌靈’可能致死的初步分析,希望能當面請教?!?/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一個略帶疑慮的聲音:“年輕人,你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嗎?康泰抗癌靈可是衛生部認證的抗癌新藥?!?/p>
“我知道?!绷中捱h淡淡回應,“所以我帶來了證據?!?/p>
說完,他掛斷電話,目光堅定地看向窗外的夜空。
“第一步,已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