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徒弟的驚惶,仙尊轉了話題。
“為師算過你的命,你有三劫需歷,若能平安過三劫,方能正式入玄門。”
鄭離驚聽得心頭一跳,盤坐的姿勢直了幾分。
“生劫自你出生起到你下山前都在歷,死劫為天道訓誡,受得起才承得起你的天賜法力。”
鄭離驚懂了,當年在鯤山護龍脈,是天道在考驗自己。
持法有道,方生赦免。
“再有一劫,乃情劫。”仙尊看著小徒弟的眸色,帶著些許憫愛。
“親情友情男女之情,甚至師門同誼,皆有可能會生劫。”
“為師與你說過,情劫過之不易。”
世間難關關關過,情關卻難渡。
這是修行道上最易受其影響的考驗。
長心就長情,情緒受制于心,心定道心穩。
心不定,易入障。
“你五師兄總說你天生道心,確實沒假,但與道心并存的,是俗世考驗。”
鄭離驚聽聞此言,搭在腿上雙手,食指不自覺的摳著身上的衣擺。
心里有些忐忑。
俗世考驗,那她這情劫算是過還是沒過。
仙尊瞧著小徒弟稍有緊繃的神色,沒有急著給出論斷。
只告訴她:“等客人走后,認真內視你自己,若你堅持受戒,為師會為你主持儀式。”
鄭離驚眼神一亮,驚喜上臉。
但看到師尊面色平靜,她控制了自己直沖腦門的喜悅。
內視,她還要內視自己。
師尊沒有在此時同意,必是自己還有所欠缺。
她暗吸一口氣后,恭敬說道:“弟子定會好好的送兩位王爺下山。”
仙尊點頭,示意她回去歇下。
出了金頂塔,鄭離驚長舒一口氣。
終于,終于等來師尊她老人家松了口。
盼了多年,宿命之歸有望,她如何不喜。
只是,一轉念想到師尊前頭的話,喜悅立馬消退許多。
師尊的百年之坎,橫亙在前,她終是做不到視若尋常的坦然。
比之面對生母的消逝,更為觸動情緒。
她嘆了口氣,既然無法回避,唯從心而對。
兩位王爺在岳山住了三日。
鄭離驚和五師兄陪著他們游覽了岳山各處景點。
山中奇景,跛腳的五大師比誰都知道得清楚。
他一瘸一瘸的跟著一起,絲毫不覺得這樣走有何不方便。
還打趣說,日后他要把跛腳老道這名號打響。
當真看得開。
殘了一臂的瑾王,對其豁達心態甚為敬佩。
游覽岳山,王爺們都有意避開凌云觀。
一個是聽王妃說過女兒從小長大的地方逼仄簡陋,不忍去目睹。
一個是怕自己看多思緒多,干脆避離。
但回京前,綏王還是與二大師進行一場臨別對話。
清茶一杯,靜室對坐。
綏王坦言:“回去父皇就會立我為太子,如無意外,承位會很順利。”
此次岳山之行,朝中百官都明白意思。
無人有異議,也無人敢有異議。
“提前恭喜王爺了!”鄭離驚一點沒意外的道喜。
綏王抿了抿唇,回去后父皇母妃就會為他選妃成親。
這是他無法再拖延的事,也沒有拖延的必要了。
他壓下一絲酸澀說道:“日后我在京都會盡我所能守護大晉江山,你安心修行。武安伯府只要不造反,我都會照看,你無需擔憂家里。”
鄭離驚聽得微微動容,真誠道謝:“有王爺此話,是鄭家之幸。”
如此情誼,難以相報。
她從袖子里掏出塊刻著符文的桃木牌送給綏王,“這是我新煉的辟邪法器,比不得青玉珠值錢,但實用。”
這實用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綏王接過桃木牌,當即掛在了身上。
“青玉珠只是玉石裝飾,中看不中用,這牌子能辟邪,要珍貴得多。”
也就只有二大師才會覺得這牌子不如玉石。
看到綏王如此珍視自己送的桃木牌,鄭離驚笑得有些無奈。
兩人靜室隔案對坐,時光似乎有片刻停留。
桌上清茶余香淡淡,似有還無......
鄭離驚送兩位王爺下山。
但她只送到懸空道。
目送他們過了百丈之淵的上空,揮手作別。
一身藍衣道袍的她,立在山石旁,笑容清淺,遺世獨立。
綏王想忍住別回頭,但最終在山彎處轉身回望。
回望那一抹隱在樹影中的藍,落葉隨風擋了她的顏。
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有那道藍色身影,留存腦海。
從此永不褪色。
鄭離驚站在懸空道旁,一直到山道上的人影不見,也沒有移動身影。
紅塵俗世,至此遠去。
她該欣然轉身,利落閉關。
然而她站在陣陣拂面的山風中,散不去心底涌上的惆悵。
入世三年,有得有失。
無論得還是失,現在開始,是從此以后。
從此以后,是另一個開端。
她是,善若是,家中所有人都是,綏王也是。
他們將在不同的道路上,在心中所往的道路上,舉步前行。
有緣陪一程伴一程,各自人生皆留痕。
緣盡人離,天道如是。
師尊所說的情劫,她能明白其義了。
臉頰有微涼而下。
伸指觸碰到濕潤,她微微愣怔。
或是山風太猛欺的,她想。
隨即轉身穩步上山。
走在蜿蜒而上的道路上,彈指飛空一滴紅塵淚。
放下,即天青高闊。
隨著藍衣道袍的身影隱入山門,鶴影掠過上空,鳴叫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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