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一假期,大家無心工作,每天掰著手指算日子,進入倒計時。
顧杳自然沒那么閑。
除去要跟進項目進度,還得提前做好搬家準備。
沒錯,就在本周六。
原本在APP上喊了同城貨運,剛將日用品拉走一車,結果好巧不巧,孟處長打來電話,說有公事找她,很快就到向陽路。
無法,顧杳只得暫時等在小區外,委托貨運師傅,幫她把行李存放在公寓物業處。
交代完一切,白色SUV徐徐停在路邊。
她小跑過去,彎腰看向駕駛座上的孟長鈞。
后者微抬下巴,示意:“上車,先跟我去個地方。”
揣著疑惑,顧杳坐進副駕。
起初以為孟處要帶她到單位,可路線走著走著,愈發察覺不對勁。
直到二十分鐘后,SUV抵達譽峰會館。
“......”
等一下。
小姑娘杵在原地,干巴巴道:“我們要給周書記匯報工作?”
對方笑了笑,表示默認。
行兩步,孟長鈞突然頓住,引得身后跟著剎車。
緩慢回頭,面帶狐疑看向小顧同志,發出靈魂一問:“你怎么知道,這里是周書記的住所。”
大領導私宅,發改委內部知情人士并不多。
顧杳腦子反應迅速。
撇開上次醉酒,被男人半夜撿回家的事不談,她氣定神閑答:“八月份,周書記侄子放暑假,我來上過幾天課。”
猶記得,當時徐默四處物色補習老師,時薪開得很高。
經小姑娘一提,孟長鈞倒有些印象。
罷了。
這不重要。
繼續往里走,他跟女孩解釋道:“系統改革,你是主要負責人,所以辛苦你周末加兩小時班。”
原來如此。
顧杳內心僅存的一丟丟怨氣,在聽聞‘系統改革’四字后,瞬間煙消云散。
客廳里,劉姨早已沏好茶。
看到兩人進門,她放下手中茶壺,指一指樓上,說去通知先生。
說曹操曹操到。
話音剛落,便見一身休閑著裝的男人轉過旋梯口,闊步朝下方走來。
“周書記。”
孟長鈞打完招呼,未待進入正題,大領導卻指派給他一項臨時任務。
茶幾上擺放加急文件,顧杳不經意掃過,發現右下角蓋著最高檢的公印。
停留兩秒鐘。
自覺將目光移開,不敢多看。
“送去省委辦公廳,親自交到魏主任手里。轉告他,這次務必收緊漁網,別再重蹈覆轍。”
若非徐默調休回了京城,一般這種特殊差事,怎么也不會讓孟長鈞代勞跑一趟。
后者接到指令,并未詢問具體原因,知道茲事體大,沒作久留便離開了譽峰。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顧杳措手不及。
清眸微動,遲愣瞅著露臺外正接電話的大領導,整個人云里霧里,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在哪。
她來干什么。
一通電話持續長達十五分鐘,周政良熄掉手機邁進客廳,發現小姑娘已主動落座沙發,正一邊喝茶,一邊跟劉姨閑聊。
感受到男人的注視,顧杳隨即放下茶杯起身,朝他禮貌頷首。
周政良自女孩面前走過,隨手關閉茶幾上的筆電,溫聲問她:“今日周末,有什么安排。”
安排......
雖不明用意,但她還是老實作答。
搬家搬一半,自然要在天黑前趕到新住所,扛行李,收拾屋子。
莫名其妙被拉來加班,從小姑娘臉上,倒看不出絲毫怨言。
周政良目光劃過靠近邊緣的茶杯,只飲三分之一,桌上甜品未動,仿佛已成為她做客領導家中的習慣。
思緒回攏,原本打算上樓換衣服,在聽到小姑娘說要搬家時,又頓然打消念頭。
去中庭取來車鑰匙,送她一程。
后者有所會意,連忙婉拒道:“不用麻煩周書記,我打車過去就好。”
“私人行程,順路。”
留下這句,邁腿走向院中的男人,很快便僅剩一道背影。
見她神情遲疑,劉姨適時出聲:“去吧,先生向來體恤下屬。”
認識時間不長,可每次見面,從對方身上仿佛都能感受到一股魔力。
安撫人心的魔力。
就這樣。
顧杳點點頭,麻木跟上。
新住所位于西城區,距離單位不遠,算是附近性價比較高的公寓住宅。
物業處。
望著眼前堆成小山的行李,當事人面露凝重,陷入苦惱。
正猶豫,要不要花錢請保安搬一下,結果還沒開口,身后響起一道熟悉低嗓。
“辛苦各位,有勞了。”周政良拎著一箱蘇打水進來,身后跟著物業主管。
后者態度友好和氣,一踏入物業辦公室,二話沒說,直接吩咐兩名物管幫忙搬東西。
不是。
他,沒走?
略顯尷尬,更多的是受寵若驚。
因為大領導要跟著兩位物管大叔,一起幫她扛行李。
“周書——”
“怎么能讓您——”
“我自己來就好,您不要——”
連續三次,手足無措想去接東西,又因稱呼問題產生卡頓。
第四次,被周政良溫沉打斷:“先安靜坐會兒。”
額。
啥意思,嫌她吵?
然后眼睜睜看著,平日高高在上的大領導,從容不迫提起兩袋行李,面色如常往單元樓而去。
顧杳戰戰兢兢跟在后面,兩手空空,難受的要死。
最后一趟,終于搬完。
電梯里,周政良高大身軀幾乎擋住小姑娘頭頂大半光線。
此時,徐徐上升的空間內,安靜到只剩呼吸。
長時間沉默,促使她忍不住抬起眸,視線輕輕落向男人硬朗的下頜。
僅這一眼,便不可收拾。
掠過深灰領口下飽滿的喉骨,沿頸側繼續往后,最終停在他鋒棱的肩膀處。
休閑服能一定程度淡化氣場。
尤其經薄汗覆蓋后,剪裁精良的面料貼合身形,顯得男人寬勁的背肌輪廓愈發虬結緊實。
不可否認,除去身份地位,眼前這具軀體,也堪稱完美。
顧杳沒什么出息。
明明已經談過戀愛,卻依然愣頭愣腦,仿佛沒見過世面。
是前任身材不夠好?
大概,是的。
無厘頭的思緒,被突然加重的冷氣,驚得一個激靈。
驀然回神。
她咽了咽嗓子,將手里的蘇打水遞過去,心虛道句‘喝水’。
動作自然而然產生,相比之前的疏離,小姑娘此番變化落入某位領導眼中,明顯進步很大。
只是這瓶水......
周政良似笑非笑接過,擰開瓶蓋,波瀾不驚喝一口,溫涼感滑過喉嚨滲入心間,僅余清甜氣息殘留咽腔。
下秒,小姑娘遲鈍的腦子,瞬間清醒。
清眸睜大,扭頭看向他。
尷尬無聲蔓延。
像個犯錯的孩子,面紅耳赤盯著那瓶蘇打水,粉唇微張,欲言又止。
倘若不戳破,這件事可能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忽略,反正大領導也不知情。
但話雖如此,她仍覺得好羞恥。
竟然把自己喝過的水,拿去孝敬領導。
顧杳,你可真是個人才。
很慶幸,今天沒化妝,沒用口紅。
否則——
越往深處想,臉頰就越發滾燙。
就在小顧同志千辛萬苦做完心理建設時,身側響起男人溫沉叮囑:“公寓電梯有些老化,平時進出注意安全,別夾到手。”
電梯老化?
經對方一提醒,顧杳才后知后覺意識到細節所在。
難怪搬行李上樓時,他每次都會落后半步,用手臂擋著,讓她先進。
原來,是怕梯門存有安全隱患。
回想那夜醉酒后,周書記對她,似乎變得特別不一樣。
心想。
他該不會是,同情她剛失戀,且遇人不淑,所以格外照顧?
顧杳不敢多疑。
換而言之,是強行壓下那股探尋真相的**。
為嘗試說服自己,一陣漫長靜默后,她鬼使神差冒出句:“周書記,您有女兒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發問,周政良微側頭,眼底情緒不明。
小姑娘赧然笑了笑,有意無意躲開他的注視,含沙射影道:“其實女孩子沒您想的那么脆弱。”
意思是,您大可不必如此‘慈悲救濟’。
而且。
她暗自補充一句,失戀至今,老顧做父親的,都沒您這個做領導的對我關心更多。
女孩內心活動豐富,卻不難猜出她在想什么,亦或話里的真實意圖。
遲遲無應答。
周政良只深深看她一眼,斂眉,沒說話。
即使有什么意圖,至少說明,他對她的不同,她都能感受到。
男女之情上,小姑娘并不算遲鈍。
片刻,看她情緒趨于低谷,大概在反思,自己前刻的行為,有沒有冒犯到領導。
容不得小姑娘胡思亂想。
周政良說:“以后私底下,不要用敬語。”
嗯?
感受到女孩的視線,他又挑明話意:“跟我在一起,不是非得談工作。”
那談什么。
“只要你不排斥,可聊的話題有很多。”
選擇權交到她手里,是大領導慣常作風。
顧杳默住。
東西搬完,小姑娘誠懇道謝,出于客套,說有機會要請他吃飯。
周政良抬腕看了眼時間,淡聲提議:“今晚有空。”
額,今晚?
顧杳正要找借口推辭,卻被男人正色打斷:“在此之前,先回答你剛剛的問題。”
什么。
“我離異三年,膝下無子女,目前單身。”
每說一句,周政良落在她臉上的目光,便加深一分。
腦中某根繃緊的弦,突然斷裂。
顧杳呆住。
她紅著臉,砰一聲關上房門。
鎮定幾秒,又重新打開。
小臉朝著男人,露出禮貌一笑:“謝謝周書記幫我搬家,但今晚還要收拾屋子,改天再請您吃飯?”
周政良不勉強。
畢竟在女孩子家門外,無名無分,不便久留。
況且,晚點有公務在身。
他平靜頷首,極有紳士風度:“好,那就改天。”
塵埃落地。
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顧杳握緊的手指松開,緩緩舒出口氣。
緊張。
現在應付大領導,貌似比初見面時,更緊張。
然而,僅是如此?
自欺欺人來的很快。
整個下午,顧杳安安靜靜打掃衛生。
離譜的是,只要一回想男人近期種種,臉頰就止不住發燙,心跳也跟著加速。
最后瀕臨崩潰,扔掉拖把,生無可戀往沙發一躺。
用抱枕蓋住眼睛,冥思苦想。
怎么可能,究竟為什么。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嗚嗚......
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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