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巖妖王化作的冰雕矗立在墨園中央,寒氣與殘余的巖漿氣息詭異交織。
神農耗盡最后力氣,將一枚碧綠種子按進墨玄心口,自己卻倒在焦土之上。
冰封妖王的巨爪突然裂開一道細痕,墨玄體內嫩芽猛地搏動——
那搏動并非生機,而是饑餓的嘶鳴。
晨光刺破劫灰彌漫的天幕,吝嗇地灑在墨園焦黑的土地上。劫后死寂,濃得化不開。熔巖妖王龐大的身軀化作一尊猙獰的冰雕,凝固在最后一刻的驚怒與難以置信中,金紅與幽藍在其體表詭異交融,絲絲寒氣與尚未散盡的硫磺焦臭混合,形成令人窒息的氣味。冰雕腳下,是被極致溫差反復蹂躪后支離破碎的大地,龜裂的紋路如同大地的泣血傷口。
“咳…咳咳…” 巖山拄著半截斷矛,勉強撐起魁梧卻遍布燒傷與血痕的身軀。每一次嗆咳都帶出暗紅的血沫,濺落在冰冷的土地上,迅速凍結。他布滿血絲的虎目掃過四周:倒塌的圖騰柱僅剩半截焦黑的木樁,精心開墾的靈田成了冒著黑煙的廢土,尚能喘息的戰士寥寥無幾,大多如他一般,靠著殘兵斷刃方能站立。目光觸及那尊巨大冰雕時,瞳孔深處是無法掩飾的恐懼與劫后余悸。昨日的墨園,曾是部落未來的基石;今日的墨園,已成修羅場。
“首領…” 一聲嘶啞凄厲的哭嚎撕裂了凝滯的空氣。一個年輕的戰士連滾爬爬到伏羲最后沖天而起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片顏色深得發黑、仿佛被雷火反復灼燒過的焦土,以及幾片邊緣卷曲焦糊的破碎八卦袍殘片。戰士顫抖的手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緊緊捂在胸口,發出野獸般的哀鳴。這哭聲如同信號,引爆了壓抑的悲愴,絕望的嗚咽在廢墟各處低低響起,匯成一片令人心碎的悲歌。
“哭什么!” 巖山猛地一跺腳,斷矛深深插入凍土,發出的悶響壓過了悲泣。他環視幸存者,聲音如同砂石摩擦,卻在死寂中擲地有聲:“伏羲首領用命給我們換來的活路…是讓我們在這等死嗎?!妖孽還在那里!” 他布滿血污的手猛地指向那尊帶來無盡壓力的冰雕,指尖因激動和劇痛而微微顫抖,“都給我打起精神!尋傷藥!挖地窩子!看好這鬼東西!” 粗糲的指令在焦土之上回蕩,強行注入一股凝聚的力量。幸存的戰士們如夢初醒,強忍傷痛與恐懼,掙扎著行動起來,在廢墟中翻找可用的傷藥、挖掘臨時避寒的地穴,并自發地形成一個松散的包圍圈,將妖王冰雕圍在當中,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著那幽藍深處,警惕著任何一絲異動。
焦土的另一端,神農的氣息微弱得如同一縷將散的青煙。他枯竭的身體幾乎感覺不到身下焦土的滾燙與堅硬。所有的力氣,連同最后一絲本源藥靈,都已化作那道守護墨玄心脈的碧綠流光。然而,就在他用盡最后的神念,試圖探入墨玄體內查看那搏動嫩芽的剎那——
“嗤咔!”
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所有幸存者心臟驟停的碎裂聲,從妖王冰雕覆蓋前臂的厚厚冰層內部傳來!一道細微卻無比刺眼的裂痕,如同扭曲的毒蛇,瞬間蔓延開來!裂痕深處,一絲微不可察、卻帶著毀滅性熾熱的金紅色光芒,如同蘇醒的惡魔之眼,微微一閃!
與此同時,伏在神農身旁、原本氣息奄奄的墨玄,身體猛地一顫!并非蘇醒,更像是被無形的鋼針刺穿了神魂!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劇烈地滾動,小小的身軀在無意識中繃緊如弓,四肢微微抽搐。更詭異的是,他胸前那被神農種子力量護住的心口位置,一點微弱卻異常執拗的冰藍色光芒透體而出,明滅不定地閃爍著,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一聲只有細微魂波才能感知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嘶嘶”鳴響——那不是新生的歡愉,而是某種存在被驚擾、被威脅后發出的本能抵抗,以及…一種令人不安的饑餓感!
“呃…” 神農被這突如其來的雙重劇變激得強行凝聚起一絲渙散的神智,渾濁的目光死死鎖定妖王爪上的裂痕與墨玄心口詭異搏動的冰芒,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殘存的血液。妖王未死!那恐怖的冰封僅僅禁錮了它的軀體,其熾烈的本源核心仍在冰層深處頑強燃燒,如同休眠的火山!而墨玄體內那憑借嫁接體、九幽寒泉、伏羲血祭以及他自身異世靈魂烙印才意外催生出的神秘嫩芽,此刻正如同一頭被強敵氣息喚醒的幼獸,在本能的驅使下躁動不安,其搏動中傳遞出的抵抗意志無比清晰,但那隱藏其中的“饑餓”感,卻讓神農神魂顫栗——它在渴求什么?力量?還是…毀滅?
“巖山…裂了!” 神農用盡力氣嘶吼,聲音卻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地脈…護住…墨玄…” 他掙扎著想抬起手指示警,手臂卻沉重如石。
“什么?!” 巖山如遭雷擊,猛地扭頭望去。妖王爪臂上那道刺目的裂痕和其中一閃而過的金紅,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瞳孔上。巨大的恐懼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但巖山不愧是伏羲倚重的戰士首領,千錘百煉的戰斗本能壓倒了一切!“舉火!灼冰!所有能動的人,給我砸!堵住那條縫!快!” 他暴吼出聲,聲浪在廢墟上炸開。戰士們瞬間反應過來,巨大的恐懼轉化為瘋狂的求生欲?;鸢驯稽c燃,帶著最后的火油狠狠投向冰雕裂痕附近;能找到的石塊、斷裂的木梁,甚至崩裂的圖騰柱碎片,都被戰士們不顧一切地舉起,帶著絕望的吶喊狠狠砸向那道如同詛咒般的裂痕!“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和火焰舔舐冰面的滋滋聲交織在一起。
然而,這些凡俗的火焰與物理攻擊,在那蘊含著九幽極寒與妖王本源之力的冰層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火把的烈焰剛剛靠近,就被冰雕散發出的寒氣壓得幾近熄滅;石塊木梁砸上去,除了在堅逾精鋼的冰面上留下幾點白痕和冰屑,根本無法撼動那道裂痕分毫,甚至那裂痕深處閃爍的金紅光芒,似乎因這徒勞的挑釁而更加清晰了一分!
毀滅的陰影如同冰冷的鐵幕,再次沉沉壓下,扼住了每一個幸存者的咽喉。絕望,比之前更深沉的絕望,開始在所有人心頭滋生、蔓延。連最勇猛的巖山,眼中也第一次閃過一絲茫然——人力,如何抗衡這天地之威般的妖王?
“伏羲首領…這就是…您看到的結局嗎?” 巖山望著那道無聲嘲笑著他們的裂痕,口中泛起濃重的苦澀。手中的斷矛,從未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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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酷烈陽光似乎也無法驅散墨園廢墟上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與死寂。妖王冰雕腳下,那片沾染著伏羲生命最后印記的焦黑土地,已被清理出來。沒有棺槨,沒有華服。幾片最大、勉強能辨認出八卦紋理的焦黑袍服碎片,被極其莊重地鋪在中央。周圍,是戰士們強忍著傷痛,用斷裂的兵器、粗糙的雙手,從焦土廢墟中艱難翻找出的一點尚未被完全燒毀的粟米穗、幾片干枯的草藥殘葉、一枚崩裂的獸牙護符——這些,已是墨園如今能拿出的最珍貴的祭品。每一件物品都沾滿了灰燼與凝固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昨日的犧牲與今日的凋零。
巖山赤著精壯的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布滿灼傷與血痂。他神情肅穆,雙手捧著一只邊緣粗糙、勉強盛滿渾濁泉水的陶碗,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祭品中心。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幸存戰士們的心尖上。他緩緩跪下,將陶碗高舉過頭頂,碗中渾濁的水面在粗糲的碗沿上晃動。
“伏羲首領!” 巖山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撕裂心肺的力量,穿透沉悶的空氣,“兄弟們!姐妹們!” 他環顧周遭,目光掃過一張張被傷痛與絕望刻滿的臉,掃過那尊帶來無盡壓迫的冰雕,最后落回那幾片焦黑的衣袍碎片上。
“天塌了!柱斷了!” 他的吼聲如同受傷猛獸的咆哮,在廢墟間回蕩,“妖孽還在!冰殼子困不住它多久!我們…好多人都躺下了,再也起不來了!伏羲首領…用他的命…換了我們這群殘兵敗將!換了墨玄大人…一絲活氣!”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幸存者的心上。悲痛的嗚咽再次難以抑制地從人群中響起。
“可我們還在喘氣!” 巖山猛地將陶碗重重杵在地上,渾濁的水濺出,打濕了伏羲的衣袍碎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墨園就沒死絕!伏羲首領的八卦沒斷!他教我們觀星、畫符、引地脈的本事還在!”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爆發出駭人的光芒,死死盯住妖王冰雕爪臂上那道如同獰笑的裂痕,“這妖孽想出來?除非從我們所有人的尸體上踏過去!”
“用我們的血!” 他猛地抽出插在地上的斷矛,鋒銳的斷口在陽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
“用我們的骨!” 他用矛尖狠狠劃過自己布滿血痂的手臂,一道新的血痕涌現,鮮血滴滴答答落入塵土。
“用我們最后一**氣!” 巖山的聲音如同雷霆炸裂,帶著不惜同歸于盡的瘋狂,“加固這冰牢!撐到…撐到墨玄大人醒來!撐到神農大人恢復!撐到…我們能找到徹底弄死它的法子!伏羲首領鋪的路,我們爬,也要爬下去!”
“血祭!骨鎮!魂守墨園!” 幾個傷痕累累卻眼神兇悍的戰士被徹底點燃,隨著巖山的咆哮,猛地抽出隨身骨匕,毫不猶豫地割向自己的手臂或胸膛!滾燙的、帶著戰士不屈意志的熱血,如同赤色的溪流,汩汩涌出,澆灌在冰妖王爪臂的裂痕邊緣!
熾熱的鮮血與極寒的冰層接觸,發出刺耳的“嗤嗤”聲,騰起腥紅與慘白交織的霧氣。那霧氣中,竟蘊含著一股微弱卻極為凝聚的、源自生命本源的不屈意志!奇跡般地,那原本在緩慢延伸的裂痕,在金紅光芒不甘的微弱閃爍中,其蔓延的速度似乎真的被這慘烈的人血人魂所化的意志之霧遲滯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冰層表面,被熱血沖刷之處,凍結了一層暗紅色的薄冰,如同悲壯的封印烙印。
幸存者們目睹著這以血鑄冰的慘烈一幕,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同仇敵愾的悲壯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燒。越來越多能動的人,掙扎著爬起,或割臂,或咬破指尖,將蘊含著自己生命氣息與守護意志的鮮血,涂抹在冰雕腳下的大地上,試圖用這最原始、最慘烈的方式,加固這座由伏羲用命換來的、搖搖欲墜的冰封囚籠!墨園之上,血氣蒸騰,混合著焦土與冰霜的氣息,形成一幅悲愴到極致的畫面。
就在這血氣彌漫、意志沸騰的中心,伏羲那幾片焦黑的衣袍碎片上,沾染了戰士們滾燙的熱血。無人察覺,其中一片邊緣焦卷、帶著模糊八卦紋理的碎片內部,一絲微弱到極致、幾乎與生命血氣融為一體的靈性波動,極其輕微地閃動了一下,如同沉睡的余燼被熱血短暫地溫暖了一瞬。這絲波動并非指向妖王,而是極其隱晦地向著墨園深處、神農與墨玄所在的位置,傳遞出一縷若有若無的、指向性的牽引——那是伏羲殘存于八卦袍中的最后一點推演與守護之念,在血祭的悲壯意志激發下,短暫地蘇醒,指向他認為最后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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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玄的意識,如同在冰冷粘稠的墨汁中溺水。劇烈的痛苦沖擊著他的神魂,仿佛被無數冰針反復穿透又瞬間凍結。伏羲血雷炸裂的光芒、熔巖妖王熾紅毀滅的豎瞳、神農最后嘶吼的扭曲面容…無數破碎的畫面和驚雷般的巨響在意識深淵里瘋狂攪動、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更尖銳的冰針刺痛和更灼熱的巖漿灼燒感。
“喵…嗚…” 一聲微弱到極致的**從他喉嚨深處溢出,幾乎淹沒在墨園廢墟上獵獵的風聲里。
這微弱的動靜卻如同一道驚雷落在守護在他和神農身邊的一個戰士耳中。“神農大人!神農大人!墨玄大人…墨玄大人好像醒了!” 戰士激動地低吼,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一直如同枯木般靠在斷壁旁、氣息奄奄的神農,聞聲猛地一顫!他灰敗如紙的臉上強行凝聚起一絲神采,渾濁的雙眼艱難地轉向墨玄小小的身體,急切地掃視著。他甚至試圖抬起手,去探查墨玄的氣息,但幾次努力,那只枯槁的手只能無力地抬起寸許,便頹然落下。
墨玄的意識在劇烈的痛苦冰海中掙扎著上浮。神魂中,那股源自冰劍、后來被強行逼入體內的嫩芽力量,此刻正瘋狂躁動!它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抵抗著妖王熾烈氣息透過冰層縫隙滲透進來的無形壓迫,冰冷的寒氣自發地護住墨玄的心脈核心;但另一方面,它又在貪婪地、近乎本能地汲取著什么!墨玄能模糊地“感知”到,這股冰冷的力量如同饑餓的根須,正試圖扎根、蔓延,本能地渴求著外部的養料——是那九幽寒泉的力量?是尚未散盡的龍脈地氣?還是…更多、更強大的能量?這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感”極其原始、粗暴,甚至帶著一絲吞噬的意味,讓墨玄的神魂本能地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與排斥。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溫暖堅韌的意念流,如同穿過層層迷霧的堅韌絲線,輕輕觸碰到了墨玄躁動不安的意識核心。這股意念流非常奇特,帶著一種古老深邃的推演軌跡(伏羲的殘留意念),更包裹著一股濃烈甘醇的生命氣息與草木的蓬勃生機(神農殘余的本源藥靈),兩種力量奇異地融合在一起,穿透了嫩芽能量的冰冷抗拒,溫柔卻堅定地包裹住墨玄混亂痛苦的神魂核心。
“地脈…東南…潛龍初醒之所…坤元厚德…可孕生機…”
一段破碎、斷續,卻蘊含著關鍵信息的意念流,如同溫潤的泉水,緩緩注入墨玄的意識。同時,一股溫和但極其精純的生命能量隨之涌入,迅速撫平著神魂中被冰針穿刺的劇痛,彌合著細微的裂痕。
這暖流仿佛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墨玄意識深處被痛苦和新生嫩芽力量沖擊而暫時封閉的深層記憶!無數的畫面和信息碎片洶涌而出:
神農在嫁接體旁廢寢忘食的觀察記錄…
伏羲指著龜甲的卜辭講解地脈走向…
他自己在伏羲部落時,曾偷偷溜出去,在部落東南方數十里外的一條幽深山谷口感受到的奇異靈氣波動——那里的土壤呈現罕見的青金色,谷中溪水寒冷刺骨卻又蘊含生機,谷口巖石的天然紋理隱約勾勒出伏羲曾提到過的“潛龍頷首”的地脈吉形!
“喵…” 墨玄再次發出一聲**,這一次,卻帶著一絲清明的痛苦。他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抖著,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撐開了一條縫隙。
模糊的視野中,是神農那張近在咫尺、枯槁如死灰卻寫滿焦灼與期盼的臉孔。老人渾濁的眼中,在看到墨玄睜眼的剎那,爆發出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驚人亮光!
“墨…玄…” 神農的嘴唇艱難地蠕動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兩個字,每一個音節都耗損著他所剩無幾的生命之火。他枯瘦的手終于成功抬起一點點,顫抖著指向東南方向,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眼中充滿了無比急切、近乎哀求的催促和無限寄托。
墨玄的貓瞳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目光掠過神農毫無血色的臉,落在他指向東南方向的手指上,再越過殘破的圖騰柱,投向那片焦黑狼藉、被巨大冰雕陰影籠罩的墨園廢墟。
剎那間,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伏羲殘念的指引——東南方向,潛龍初醒地脈。
神農不顧生死的催促與眼中的托付。
體內那枚躁動不安、既保護他又帶來可怕“饑餓感”的嫩芽。
妖王冰雕上那道刺目裂痕以及其中閃爍不熄的金紅……
部落幸存者絕望中帶著最后一絲期盼的眼神……
一股冰冷沉重卻又豁然開朗的明悟,如同頭頂那片劫后余燼的天空,籠罩了墨玄的心神。此地已成絕地!伏羲用命換來的短暫封印隨時可能崩解,妖王一旦破封,玉石俱焚!神農油盡燈枯,急需絕對安全之地修養續命!而這墨園殘存的微弱地氣,根本無法滿足體內那枚霸道嫩芽的“胃口”,強行留下,如同抱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冰火丹爐!
留下,是毫無意義的死亡與毀滅。
離開,才有一線生機!才有機會找到壓制嫩芽、恢復力量、甚至…日后為伏羲和墨園報仇的可能!
“咪…嗷…” 墨玄發出了一聲虛弱卻異常堅定的低吼。他掙扎著,用顫抖的四肢支撐起同樣布滿焦痕的小小身體。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體內冰火交織的劇痛,但他貓瞳中的迷茫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決絕。他深深看了一眼氣若游絲卻眼含欣慰的神農,又看了一眼遠處仍在指揮戰士以血潑冰、瘋狂加固封印的巖山那魁梧而悲壯的背影,最后,目光如冰錐般掃過妖王爪臂上那道猙獰的裂痕。
再不留戀!
墨玄猛地低頭,張開嘴,咬住神農早已失去力氣的衣角!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拖著比他沉重許多的神農,一步一踉蹌,卻無比堅定地、沉默地,朝著廢墟的東南邊緣,朝著伏羲殘念指引、神農以命催促的方向,艱難地挪去!他小小的黑色身影,在巨大的廢墟和冰雕的陰影下,顯得無比渺小,卻又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身后,是墨園幸存者們夾雜著不解、茫然、失落,最終化為復雜期盼的目光。他們看著那只小小的黑貓,拖著他們尊敬的神農大人,艱難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斷壁殘垣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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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如同一枚巨大的、燃燒殆盡的赤紅炭塊,沉沉地墜向遙遠的地平線,將墨園廢墟涂抹上一層悲壯而絕望的血色。劫灰在漸起的晚風中打著旋飛舞。
墨玄小小的身體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負擔。體內冰寒嫩芽力量的躁動如同無數冰錐在血脈中攪動,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口中緊緊咬住的、神農麻布衣袍的粗糙質感摩擦著牙齦,帶著濃重的血腥與草藥苦澀混合的氣息;拖拽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在崎嶇不平、布滿碎石焦木的廢墟上挪動,更是耗盡了他剛剛凝聚起的每一分體力。汗水(或許還混雜著血水)浸濕了他頸部的毛發,一滴滴落在滾燙的焦土上,瞬間蒸騰起微弱的白氣。
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陷的爪印和拖曳的痕跡;每一步,都伴隨著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痛苦嗚咽。身后的墨園,那巨大的冰雕陰影和巖山等人絕望的呼喊聲,越來越遠,最終被一道隆起的、塌陷了一半的土坡徹底隔斷。
視野驟然開闊,卻又被一片更加原始蠻荒的景象取代。連綿起伏的山丘如同洪荒巨獸的脊背,覆蓋著深黛色的原始叢林,在血色夕陽下顯得格外幽深莫測。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草木腥氣與未知的危險氣息。
方向,只能依靠腦海中伏羲殘念那模糊的“東南”指引,以及神魂深處對那片特殊地域靈氣波動的微弱感應。墨玄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感知中,如同追蹤著一條無形的、隨時可能斷裂的絲線。
荊棘劃破了他的皮毛,尖銳的碎石刺入了柔軟的肉墊,陡峭的山坡讓他和昏迷的神農數次翻滾而下,撞在樹干或巖石上。每一次翻滾都帶來新一輪的劇痛,每一次掙扎著重新站起,都需要耗盡殘存的意志力。夜梟凄厲的啼叫在密林深處響起,黑暗中閃爍著點點幽綠的獸瞳,貪婪地逡巡著這移動的“食物”。墨玄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喉嚨里發出威懾性的低吼,同時竭力調動體內那躁動不安的嫩芽力量,釋放出一絲絲冰冷刺骨的氣息,才勉強驚退了那些蠢蠢欲動的野獸。
寒冷、劇痛、饑餓、無盡的疲憊……**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如同潮水般反復沖擊著墨玄的意識堤壩。有那么幾個瞬間,在爬上一個陡坡耗盡最后一絲力氣時,在黑暗中迷失方向茫然四顧時,在聽到身后遙遠方向傳來一聲沉悶異響(或許是冰層再次開裂)時,放棄的念頭如同毒草般瘋狂滋生。
“就這么倒下吧…太累了…一只貓…背負這么多…怎么可能…” 絕望的低語在意識深處回蕩。
就在這時,腦海中總會猛地閃過一幕畫面:伏羲化作血色流光毅然撞向妖王獨角時,那最后回望的、充滿無盡寄托與坦然的眼神!那眼神像一道閃電,劈開絕望的陰霾!緊接著,是神農枯槁面容上那雙死死盯著東南方向、燃燒著最后期盼的眼睛!這雙眼睛又與眼前現實重疊——他口中拖拽著的、氣若游絲卻仍未斷絕的生命!
“喵…嗷嗚!” 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靈魂上!墨玄猛地甩頭,將軟弱和退縮的念頭連同汗水一起甩飛。貓瞳中的渙散瞬間被更深的冰藍色光芒取代,那是體內嫩芽力量被強行凝聚的表現,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厲!四肢的劇痛仿佛成為了支撐他前進的支點!他低下頭,更加用力地咬緊神農的衣角,甚至能嘗到咸腥的血味(不知是自己的牙齦破了,還是神農傷口滲出的血浸透了衣襟),拖曳著沉重的負擔,再次朝著認定的方向,一步一步,艱難而頑強地挪去!每一次落爪,都仿佛在焦灼的大地上刻下一個不屈的印記。
翻過最后一道布滿嶙峋怪石的山脊,一股極其特殊的寒氣混雜著泥土的厚重氣息撲面而來!這寒氣并非墨園戰場那種九幽死寂的酷寒,而是帶著一種深沉、厚重、仿佛源自大地母胎般的包容與生機!墨玄疲憊欲死的身體猛地一振,貓瞳驟然亮起!
眼前豁然開朗!下方是一片被環形山壁溫柔環抱的靜謐山谷。谷底平坦開闊,覆蓋著一種在夕照下泛著奇異青金色澤的肥沃土壤,一條清澈見底卻散發著縷縷寒煙的溪流如同玉帶,蜿蜒流過谷地,最終消失在巖石裂隙中。谷中靈氣濃度遠超外界,雖不如墨園嫁接體旁濃郁,卻更加精純、穩定,尤其蘊含著極其精純的土行與一絲微弱卻堅韌的水行靈氣(寒泉),正是伏羲曾隱隱提及、神農嫁接理論中至關重要的“坤元(地)之基”與“玄冥(水)之精”的天然交匯之所!谷口幾塊天然的巨石,其紋路在夕陽余暉下,隱約勾勒出一個模糊的、龍首垂落的輪廓——潛龍頷首之地!
“找到了…喵…” 墨玄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巨大的疲憊和傷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一直強撐著的意志力在這一刻終于達到了極限。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口中緊咬的衣角無力地松開。小小的黑色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軟軟地癱倒在谷口那冰涼卻令人安心的青金色土地上。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視線仿佛看到自己蜷縮的爪尖滲出的一滴鮮血,無聲地滲入了那奇異土壤之中。
而在山谷深處,靠近寒溪源頭的一片濕潤巖石旁,幾株在寒霧中頑強生長的、葉片邊緣帶著細微鋸齒的奇異小草,在沾染了一絲隨風飄來的血腥氣后,竟然無風自動,極其詭異地輕輕搖曳了一下,仿佛發出了無聲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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