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英沐雪的計劃是去公園拍照。
而實際上。我們也確實只是去公園拍了一張合照。然后便坐在公園附近的商場暖風機前,自顧自地玩手機。
她不知是和她的哪位閨蜜聊天,一會兒情緒低落一會兒大喊大笑的,一驚一乍,就像神經兮兮似的。
我則在線和儲檸還有她男朋友尚一鳴三個人玩起了即時對戰游戲,壓根沒在意理會英沐雪在說什么。
就這樣,在互相嫌棄的美好狀態中,我們一起各自度過了愉快的一晚。
臨別時,她倒是挺溫和地對我說了一句:“不賴嘛,沒有一直巴拉巴拉的,其實你也不是那么討人厭。”
我說:“我本來就很可愛啊,用你說?”
“看吧,開口就讓人討厭了!你還是別開口了,再見吧!”
“哦,再見。”我說。
我在闡述事實啊,我哪里有錯——我想。
接著,徑直回到家中。
洗完了澡,靠在床頭上就拿出一本推理小說讀了起來。
其大概內容是:一個享譽業內幾十年的醫學教授,為了阻止兒子與自己為別人人工授精出來的女兒(只有教授一人才知道的秘密)結婚,而制造了蓄意謀殺事件,結果卻錯殺了女兒的傭人。
通文其實重點不在推理,而是用第一人稱切入作惡者的內心深處,真實道盡了神與魔的糾結和其一步之遙的錯亂。
故事情節的腦洞本來就很難想象,更難想象的是作者竟然可以把可悲映射到全人類的身上。書中寫的,明明是智商超群、理性克制的學者形象,但其在人生關鍵處的思維方式、處理策略卻過于感情用事、沖動盲目。
而現實中呢?這樣本就是人類矛盾的本質——唯一阻擋人類自身進步的只有「愛」,并非是「恨」。
讀罷全書,我好像更能理解帥陽當初對我說過的那句話了。他說,「誰影響他拔刀的速度,他就噶誰」。
想來,他才是我們一群人中在感情世界里最接近超脫的那一個。
「與其感受冰河,不如變成冰河。」
大抵可以認為是這個意思。
所以,可不可以這樣去解釋我與英沐雪目前這種兩個人之間互相嫌棄的行為——沒有「愛」,才會「漠不關心」,只有成為冰河,才不會有冷死自己的機會。
換個角度想。我覺得英沐雪肯定就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也罷。睡覺。”我對自己說完,就宛如一條蠕蟲一樣滑入了自己的被子里面蒙頭睡去了。
第二天。
英沐雪一早就給我發來了見面時間安排表(年前的)。
大概意思是:早上堅決不見面,因為她要睡懶覺;一三五下午可見,二四六晚上可見,周日下午晚上皆可,但見面限時最多只能兩小時;下午最早不能三點前,晚上最晚不能十點后。
我回復她說:「你這是不平等條約中的附加條約啊,你干脆直接說你隨叫我隨到、你隨攆我隨走好了……」
「也行啊。」她說。
我差點沒被氣到。
我說:「得,今天幾點見。我好提前安排別的事。」
「下午四點到六點吧,剛好可以趕上我晚上約了人吃飯。」她復。
我說:「成。」
轉頭就給李焰打電話了,并問他晚上有沒空,一起見個面吃個飯聊聊天。
李焰說,當然沒問題。
如此一來,早上相對就有點閑來無事了。
掛了電話之后,我在床上做起了仰臥起坐。
后面勉強數到第八十個的時候,死活再也撐不起來,我就徹底放棄了。
癱在床上,我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在這大冬天的溫室里,我居然感受到了夏天的味道。這種錯覺可真是一種神跡。
是啊,逝去了那么多個的夏天,能記起來印象深刻的畫面可謂是少之又少。隨著年齡的增長,如今好像首先能想到的就只剩下童年的牛角蟲和上一個夏天中晴佩的身影了。
記不起來的那些夏天呢,它們死去哪兒了?
腦袋之中一定存在儲存這些暫時性遺忘記憶的角落吧,倘若沒有合適的機緣巧合或條件刺激再度喚醒其中之一二,也一定會就此終生遺忘干凈吧?
對了。說起那童年的牛角蟲,還是在苦楝樹上抓的多呢!
為什么當時和浦新覺聊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咋就一下子沒有聯想起來或者回憶得到呢?
這么著(假設推理)——當時我和浦新覺聊到司慧,于是致使浦新覺聯想到了苦楝樹,然后致使我聯想到牛角蟲,再致使我聯想到某個逝去的夏天我的童年……
這才是正常的順序才是。
那為什么苦楝樹和牛角蟲在那時我與浦新覺的交談中偏偏就硬生生地斷去了聯系了呢?
或者說,辯證思考,換個問法:為什么此時此刻兩者又突然聯系上了呢?
又這么著(現實推理)——因為我在床上做完了仰臥起坐累到產生了類如身在夏天的錯覺,所以致使我聯想到了某個逝去的夏天我的童年,然后聯想起童年時捕捉過的牛角蟲,再致使我聯想到捕捉牛角蟲的地方苦楝樹……
如此。兩種推理合在一起對比。
顯而易見,是順序不同了。
換言之,就好比時光順時針正常推進,因為「未發生」所以可以產生聯系的很多種結果。但是,一旦逆時針倒流,就只有唯一一種「已發生」了的狀況。
當然,這也很可能是我自己的這一「苦楝樹與牛角蟲之聯系」命題中牽強適用的解釋,將研究出來的理論套用到別的命題中或許根本站不住腳。
比如,我抽煙,會使我聯想到很多很多事。但其中的一件事就未必聯系得到,當時我是抽著煙聯想出來的。
那淺薄的我,能給自己最滿意(自欺欺人)的解釋到底是什么呢?
恐怕只有前面所提到的「冰河」了。
是啊。如此一來所有疑問或許就解釋得通了——
「因為橫亙在事物與事物(聯系與聯系)之間的是隨時冰封或融化的冰河,一旦它喜歡,就隨時融化讓你想起來,一旦它不樂意,就隨時冰封死活不讓你憶起。全憑它的個人喜好和心情。」
一如你心島冰封萬里、多少年都好,一朝它解封融化,島上立即長出美麗的花。
我也好,英沐雪也罷,誰皆亦可。
只不過是潛意識中的自我保護,構造冰河,對過往的擺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