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天過后,我從睡夢中醒來。
卻看見窗外好像下雨了,有點冷,我披著外套蓬頭亂發地站在了走廊之外。
確實下雨了,地上全是積水,但好在雨勢已經慢慢在消停,并沒有完全出不了門的意思。
米璇一如既往地給我送來一聲「主人早安」,唯獨里奈好像真的忽然消失不見了。
我問米璇,河莉起床了沒有。
米璇說,也是剛起。
我說,好的。
然后我給河莉發去語音,說,「我餓了,陪我一起去吃早餐吧」。
結果河莉馬上回懟我一句,「我也餓了啊,不應該是你送早餐過來給我嗎?這就是你身為一個追求者的態度?」
我繼續語音,「那請問我親愛的公主,可以讓我陪您一起去吃早餐嗎?」
河莉語音復,「下雨呢,而且到處是積水,怎么去啊?我還是在宿舍啃面包吧」
(以下皆語音)
我:「下雨我幫你撐傘,有水我背你過去啊,這有什么難的」
河莉:「呸呸,誰稀罕你背了,你是誰呀?」
我:「我是你未來的男朋友啊,提前演習一下怎么了?」
河莉:「呸呸呸,誰答應你了,臉皮不要那么厚好吧?」
我:「哦,還沒答應啊,那我每天問你三遍吧」
河莉:「什么問三遍啊」
我:「問你答不答應做我女朋友啊,早、中、晚各一遍!」
河莉:「喂!不要那么幼稚好吧」
我:「好的,那我現在問你:做不做我女朋友?」
河莉:「就不做」
我:「好的收到,中午見」
河莉:「啊?」
我:「先不說了,我還有事,中午再聊吧」
果斷是不聊了。玩的就是套路。
叼上煙,我回到宿舍里面對著鏡子搗騰自己的發型,感覺似乎有點長了,想著既然下雨無處可去,那就干脆吃了早餐去剪頭發吧。
于是去飯堂吃罷早餐,冒著小雨,我一個人去了德新路,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正規的理發店,坐了下來。
發型師問我大致上想要一個怎樣的發型,我告訴他不用怎么麻煩了,兩側鏟短后面鏟高,其他的修一修,能梳個港風背頭就可以。
他說好的沒問題。
然后剪出來的效果,幸虧也是真的還好,沒問題。
走出理發店,我去電玩城打游戲機。消磨了半天時間,中午一到,我就給河莉發去信息,我說,「做我女朋友不」。
理所當然收到的,還是「不」。
接著一個人吃完了午飯,下午又去桌球城打了幾個小時的桌球。餓了,在樓下附近買了個漢堡啃了起來。
持續了一天的雨,到處是濕冷濕冷的,我最后坐在牌坊廣場公交站臺的凳子上,一直發呆一直發呆……
原來沒有了里奈,也是挺孤獨的。
一輛輛的公交車在我面前停下,再行駛離開,上上落落的陌生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一批又一批,我甚至覺得行為怪異的是他們才對——我只是靜靜地坐著,什么也沒做。
后來,是明芮的一個電話,把我拉回了現實。
他說,元旦有個匯演,需要組織一下INSEVEN出個街舞節目,倘若現在開始排練,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說我就不參加了。
他驚訝地問我為什么。
我告訴他,打籃球腰扭傷了,沒半年幾個月的估計也好不了。
他說怎么一直沒聽說我發生了這樣的事,還問我嚴重不,需不需要大伙兒一起過來看看我。
我說不了,平時無大礙,就是做不了大運動了,不用麻煩大家了,千萬別來看我。
明芮信了,還叫我好好保重自己,然后極其惋惜地掛斷了電話。
其實我哪能不知道信口開河的謊言是不對的,但我居然撒起這樣的謊來都絲毫臉不紅心不跳,也是真夠離譜。
恐怕默契如我和里奈,她也會想著各種理由不去參加吧。
我在想,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世界是不是往往就是這么狹隘。
從公交站臺起身離開以后,我兩手插兜,邁著穩健不回頭的步伐走回校園。
路過行政辦公大樓的時候,我撞見了河莉(這回是真的撞見那種,毫無預謀)。
我當時還震驚了一下,兜兜轉轉想見她,卻不曾想,老天給我忽然安排這么一個適時的偶遇。
她一個人貌似是剛從辦公大樓里走了出來,身邊沒有米璇,也沒有其他人。
我喊她,她沒有反應。
于是我跑上去,伸出手攔在了她的前面。
“啊,你怎么在這里?”河莉當然也是相當驚訝的。然后我看著她抬起手,把其中的一只藍牙耳機從耳朵上取了下來。
“原來在聽歌呀,”我笑著說,“難怪我在那邊叫你你都沒聽到呢。”說完我指了指自己沒跑過來之前原來的那個位置,接著又指了指自己的頭發。
“剛出去剪頭發了?”河莉笑笑,“看起來……也還可以嘛。”
“直接說變帥了不就得了,那么客氣干嘛。”我說。
“不要臉是會上癮的是吧?”河莉一邊往前走,一邊忍住不笑。
“可別這么說,”我追上去,道,“還不是想著多看看你笑的樣子嘛。”
河莉也不理我,繼續往前走。
我指著她手中的那只藍牙耳機,問:“你聽的是什么歌啊?我可以聽聽嗎?”
“你確定想聽?”河莉停下來,看了看我的眼睛。
我點頭。
于是她叫我把手掌打開,然后將那只摘下來的耳機放在我的手心之上,再按開她手機里的音樂播放鍵,說:“那你聽聽……”
一個聲線特別的女聲,唱著高亢嘹亮的英文流行歌。
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我說:“dido(蒂朵)?”
“不賴嘛,居然知道是她。”河莉向我投來欽佩而又驚喜的目光。
“什么樣的歌我都會聽一下,所以聽過她的歌也很正常。”我把耳朵中的耳機又按緊了一點,聽了好幾句,然后又問河莉,“我可以一直戴著,和你一起走嗎?”
河莉低頭按下歌單的隨機循環,頭也不抬不假思索(應該是不假思索)地說:“可以呀,那就耳朵分你一只吧……”
“耳朵?”我故意表現出大為震驚的樣子,“你分我一只耳朵,那你不是只剩下一只了?那么狠啊,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
“哈哈!”河莉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略帶羞赧卻又不失姿態地抬頭望著我說,“耳機啦!剛說錯了,是「耳機分你一只」,才不是耳朵呢。嘻嘻!”
“噢~”我繼續故意驀然醒悟,“原來如此。嚇我一跳呢,我還以為你要把耳朵扒拉下來,正尋思你要去哪里找刀子咧。”
“喂!”河莉幾近無語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表示「差不多得了」,“你別越說越恐怖好不好,那樣殘忍的事情你也能想到,太壞了吧你。”
雖然她也沒有真的生氣,但玩笑我也知道有它適可而止的好處,于是我再不取笑她了,轉而很認真地說:“謝謝你分享一只耳機給我,給機會讓我聆聽你的世界,讓我更了解你。”
“咦~”河莉呆在原地,道,“突然又變肉麻了,你可真是能說會道。”
“可不是能說會道,其實嘴巴笨得很,到底是實話嘛。”
“我可不信這是你的實話,你們男人最會哄騙人了,感動女孩子的招數多得很。”
“嗯,”我點點頭,“那么說,你是被我感動了對吧?”
“才沒有呢。”河莉撇過頭去,死活不承認。
不知道她的腦子呢是萬分清醒的,抑或只是對我非戀愛腦,但看著她的樣子,我竟覺得既近乎沒轍而又有值得挑戰的吸引力。
她是否有被我觸動到,這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是相同的話語,今天她對著我說出來的語氣分明已經不似往日那般那么強硬,而是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柔和。
和她一起繼續行走于校園大道,用她分給我的那只耳機聽著她手機里的收藏歌單,不知為何,忽然間想到她的那些除我之外的追求者們,他們到底在用著什么方式去表現自己并試圖捕獲河莉的芳心,而河莉,又有沒有對其中的任何一個有所心動過。
“我到了。”最后,河莉在她的宿舍樓下伸出手,示意讓我把她的耳機還給她。
我把耳機取下,放到她手里,然后說:“行吧,你的歌單相當棒。再會了。”
“嗯,再會。”河莉收好耳機,向我揚了揚手,也就上樓去了。
我并沒有再說什么,也沒有拉扯,而是平靜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轉身就此離開。
盡管我一直很想開口問她,今晚、明天或者是后天,哪一天幾時有空,但終究沒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