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的脈搏 095 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知道，但凡是分手，那都是痛的。

所以，當(dāng)我提出先分開一段時間不見面，也不過是想著讓彼此提前適應(yīng)一下沒有了對方之后應(yīng)該怎么過活。說是分手練習(xí)也行，說是自欺欺人也罷，總而言之，我認(rèn)為，給個冷靜期大家，也好過斷崖式的悲痛。

然而，我還是小瞧了愛情的破壞力與殺傷力，注定了可以看到結(jié)局的暫時性分開和立即分手其實在根本上毫無差別，就好比你去喝農(nóng)藥自殺，一口灌完或者慢慢喝下，那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不會立即發(fā)作，只有慢慢地等待肺部纖維化，然后慢慢地在一片痛苦與絕望中窒息死去……

當(dāng)然，這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以后，后知后覺的事了。

當(dāng)其時，我與河莉已不知不覺分開了一個星期，不聯(lián)系，不見面，也不打聽。

說實話，前兩天還強忍得過去，日子是越往后越難熬。我已經(jīng)記不清多少次有沖動想去聯(lián)系她，但最終都被我死死地壓制住。也同樣不知道，河莉在經(jīng)歷著怎樣的煎熬。

這天又到了周二，為避免有可能的見到解思悅，我也沒有去15棟教學(xué)樓上課。

心神恍惚間我一個人走到了星光大廣場，站在那噴水池前，望著水柱，發(fā)呆。

那感覺就是，我知道我會發(fā)呆，卻忍不住還是要去發(fā)呆，而且發(fā)起來的，那都不曉得是什么呆。

直到司慧的出現(xiàn)，打破了這一無聊的平衡。

誰也沒想到會在這時此刻在這里撞見彼此。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白天之中看到司慧。

她裝扮簡約，絲毫不像入夜了之后的那樣多情嫵媚。盡管如此，她的身姿依然屬于是那種很迷人的樣子。

她說：“顏啟，你怎么在這里？”

我說：“哦，司慧。我，無聊瞎逛。”

“沒課？”

“有課的，但沒去。”

“我正巧全部課都上完了，這會兒下課了呢，要不一起去食堂點杯飲料喝？”

不知怎的，我感覺司慧似乎看出來了我有心事。

我看著她，然后說：“果真不妨礙到你的時間？”

“不妨礙的嘛，”司慧笑著說道，“既然我都主動邀請你了，不就說明我有空得很嘛。”

“如此甚好，”我道，“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呢。”

“那走吧。”司慧說。

于是我們走去「望月樓」。

行走的途中，我在想，照上次見到她的那種進(jìn)度估計，司慧應(yīng)該是交了有新的男朋友了吧。

到了「望月樓」，在飲料專區(qū)點了兩杯果汁，我和司慧面對面坐下。

司慧直入正題，說：“和女朋友鬧不快啦？”

我也沒有否認(rèn)，并說：“你們女人的直覺可真是可怕，呵呵……”

“你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嘛。”司慧喝了一口果汁，然后又說，“嗯，怎么鬧不快了？說來給姐聽聽。”

我苦笑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就到了要分手的程度了唄。”

“是她要分還是你要分？”司慧問。

“都要分。”我回答。

“怎么？都不愛了么？”

“都愛吧……”

“那干嘛還要分？這不就是小兩口鬧鬧小情緒的問題嘛，過一時半會兒也就好了。”司慧很是肯定地說。

我停下準(zhǔn)備喝果汁的動作，然后問她：“慧慧，我想問你啊，你覺得……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都非常痛苦……我是說，在那種彼此都很愛對方的前提下……卻愛得相當(dāng)辛苦。那么，如果是你，這段感情你會選擇繼續(xù)下去嗎？”

司慧陷入一陣沉思，然后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不會。”

“唔？”我反問。

“因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司慧倒是笑得相當(dāng)爽朗，“當(dāng)然嘍，這只是我的個人理解。”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理解？”

“因為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啊。”

“既然兩個人是相愛的，苦中作樂也是可以的啊。”

“那既然一開始都已經(jīng)是這樣痛苦了，以后的漫漫長路中，快樂也會很有限吧？”

“所以你是偏激享樂主義者？”

“不，我是現(xiàn)實主義者。”

“如此說來，你覺得徹底分開才是現(xiàn)實的？”

“我這么說吧，想要永遠(yuǎn)地去愛一個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與她分開，永遠(yuǎn)地與她分開，讓她成為你的回憶、你的遺憾。如不然，源源不斷的苦痛只會讓你們的愛在一次次的現(xiàn)實之中一次次地消磨，然后慢慢地變成消失殆盡……”

“如果是那樣的話，以后回憶起遺憾來，反而會更痛吧？”

“顏啟，”司慧很認(rèn)真地看著我的眼睛，然后說，“沒有人不遺憾，也沒有人回憶起遺憾來不會痛，只是有人不喊疼。有疼有痛也不過是不甘心而已，明白嗎？”

我心里想，我當(dāng)然明白。就像你司慧，上一段的感情你明明很痛很痛，我也沒有看見你在誰的面前哭過喊過鬧過……你一定也有不甘心吧，可你永遠(yuǎn)是那么的理智、知性而優(yōu)雅，并且神秘莫測。

“說的簡單，”我依然只有苦笑，“但要做到那么的云淡風(fēng)輕、如此的一笑而過，談何容易？”

“所以我說，你還是個弟弟嘛。”司慧含著果汁的吸管咯咯直笑。

我說：“唉。”

司慧說：“能修補就修補嘛，剛跟你說的那些也都是沒辦法之后的辦法而已，如今你和你女朋友真的還有可能的話，那就再努力一把嘛，年輕人，少嘆點氣……”

我說：“哦。”

“那就不跟你多說啦！”司慧見我似乎沒了多余的話語，于是站起身來，道，“我晚點可能還要去和依依收拾東西準(zhǔn)備搬家呢……”

“嗯？住得好好的，為何搬家？”我問。

“你猜？”司慧調(diào)皮地反問。

“嗯，我猜，你交新的男朋友了，所以想搬去他家住。”我說。

“呵呵呵，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司慧又重新坐下，道，“不是。”

“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抑或是說不是去他家住？”

“都不是的嘛，呵呵，你咋還是那么關(guān)心我呢？莫非……你想和我重修舊好？”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將果汁一口飲盡。我道：“想什么呢？就是上次不是看到你上了一個眼鏡男的車么，以為那是你新結(jié)識的男朋友而已。”

“那當(dāng)然不是的嘛，呵呵，是依依之前還和帥陽在一起的時候，帥陽總是去我們那兒和依依親熱嘛，所以你懂的，對吧？依依睹物思人，甚至看到現(xiàn)在自己睡的那鋪床她都想哭。你說還能怎么著？只能搬了嘛……”

“原來如此。”我再次感嘆愛情的殘酷無情。

“好了。這回真走了。”司慧又一次起身，對我說，“你跟你女朋友的事，你也先別想太多，哄哄她，說不定事情沒你們想的那么糟呢，對吧？”

我說：“好。那……再見。”

司慧于是也跟我說了聲再見。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然后問我：“誒？你覺得……我跟那個眼鏡男睡過了沒有？”

我說：“這我哪能知道，呵呵。”

“當(dāng)然是睡了的……”

“那……”

“就那一晚。一次。所以放心好了，我說過的，我會盡量潔身自好的。至于那一次，情非得已……”

“嗯，明白。”

“嗯，再見。”司慧再次說。

“再見……”我再次揮手。

其實，我心想，司慧大可不必對我如此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