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聞言,無力地睜開眼睛,低聲沉笑道:“你要是把我們送往府城,只怕你也難逃一死!”
他勉力站起,靠在樹干之上,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努力平視著江流年。
江流年輕笑一聲,不以為意。
他豈會被這水匪頭子輕易唬住?于是反問王進:“哦?此話怎講?”
“呵呵!你大概不知道,我原是金華府城的守備軍暗衛首領,受了金華府主張宗承的指派,這才偽裝成水匪劫殺過往商船,以此讓張家把控水道!”
王進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接著冷笑一聲,說道:
“你若是將我們送往府城,無疑是得罪了張家,得罪了一位勢力滔天的大人物!我看啊!這群臭道士是把你當槍使了!”
江流年聞言,哂笑道:“我當是什么呢?此事玉晨道友早已告知過我,你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便上路吧!”
王進頓時急道:“你可知,金華府主不但權勢滔天,而且一身武道修為也是堪稱絕頂!想要殺你,再容易不過!不如你放了我們,我將這些年積攢的金銀財寶全都給你,豈不是兩全其美?”
他話還沒說完,便察覺一陣失重感傳來,自己的后衣領,直接被一個童子給拎了起來。
像一件貨物一樣,提在手上,往前走去。
卻是江流年不屑再與他多言,指使紙人童子,準備將他拎下山去。
王進大急,拼命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
江流年也不管他,讓另一個童子牽起其他水匪,徑直便朝山下走去。
其他水匪雖然惱怒,但渾身上下皆被牛皮繩捆得結結實實,根本無法掙脫開來。
只能老老實實排成一串,任由兩個童子在前方牽著他們走。
一行人走在山道之上,沿途云霧紛紛避讓。
沒過多久,一行人就已經來到了山腳之下。
按照約定,他需要在此等玉德道人在此匯合,一同前往府城。
但江流年看了看身后山峰,猶豫了一會,沒有在此停留,而是繼續朝著府城方向走去。
今夜他要去張府一探虛實,人多反而束手束腳,還不如自己單獨行動來得爽利。
……
赤松山上,古松之下。
林憂雙目微閉,似睡非睡,整個人仿佛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了一體。
山風輕輕拂過,卻未能掀起他的半片衣角。
此時,他的氣息愈發高邈莫測,呼吸起伏之間,似與地脈相合,同整座赤松山峰緊密相連。
頭頂,松祖的枝葉輕輕搖曳著,卻沒有落下半枚松針,生怕驚擾林憂。
而他的識海之中,那枚成熟的紫金道種熠熠生輝,散發著濃郁的生機造化之氣。
“夫道種者,陰陽之樞機,造化之本源,為至道之精粹……”
當林憂的神魂,觸及這枚紫金道種之后,耳邊仿佛再次響起了古仙講道之時的內容。
與此同時,小樹輕輕搖晃,也傳來一段玄之又玄的信息,似有無窮妙義在其中流轉。
這些信息,是道種成熟之后,小樹的與道種交感而生的自然反饋,只是林憂先前一直沒來得及查看。
此時心神沉浸其中,一時間種種明悟生出,如清泉般流淌在心頭。
許久之后,林憂緩緩睜開了眼睛。
眸中似有星辰流轉,明滅不定,只是對視一眼,便讓在旁等待的白漪,忍不住沉浸在了其中。
不過白漪想起還有事情稟報,連忙晃了晃腦袋,對林憂稟道:
“真人!這些水匪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江先生押解到府城受審了!只不過,江先生想要一個人行動,所以讓我來請示一下真人!”
林憂聞言,微微收回目光,朝著山下眺望而去。
片刻之后,他搖頭輕笑一聲,對白漪說道:“江道友已經自行去了,不過以他的手段,即便是遇到宗師高手,也足以自保!倒是不用太過擔憂!”
白漪聽完之后,哪里還不知道剛剛江流年是在敷衍自己,頓時就在原地生起了悶氣。
林憂見她氣鼓鼓的樣子,有些啞然失笑。
他唇角輕揚,溫聲安慰道:“莫要生氣了!貧道剛剛閉關醒來,正好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此言一出,白漪好奇心起。
連忙追問道:“什么好消息呀?真人的修為又有突破了嗎?”
林憂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只要我想,便隨時都可以突破到氣脈圓滿的境界,這算不上是好消息,你不妨再猜猜看!”
白漪聞言愈發好奇起來,剛剛所生的悶氣,也已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在原地冥思苦想。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亮晶晶的光芒。
急忙問道:“難道真人是有救回白梅姐姐的辦法了嗎?”
她說完之后,便用那雙清亮的眸子緊緊盯著林憂。
眼神中帶著一絲期盼,又有幾絲惶恐,生怕他搖頭否定。
林憂一臉溫和地看著白漪,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用不了多少時日,你就能與白梅道友再次相見了!”
這句話,如同一個驚雷,瞬間在白漪的心頭炸響。
她這十余年來,歷盡艱辛,不知遭受多少磨難,只為了能夠找到能救回白梅的辦法。
可當這個愿望即將實現之時,她又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一時間,白漪分不清自己這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
林憂見她呆愣當場,模樣像極了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小狗,甚是可愛。
于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柔順的皮毛,毛茸茸的質感,配上白漪那呆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若是被世俗中的那些貴婦小姐們看到了,估計都要為了爭搶她而變得瘋狂起來。
白漪被林憂摸了摸頭,雪白的皮毛之上立刻染了一層紅暈,局促地搖了搖潔白的狐尾。
林憂微微一笑,說道:“白道友,還要勞煩你跑一趟,通知一下貧道的三位師兄,讓他們帶著門中弟子來松祖之處暫避一二……”
“是!弟子謹遵真人法諭!”
白漪聞言,雖然不明其意,但還是迅速地朝著道宮之中跑去。
日影偏斜,山間風起。
松祖輕輕搖晃著枝葉,朝著林憂傳遞出一股喜悅的情緒。
這些日子,因有林憂立下道場,又有群匪梳理地脈,赤松峰中的靈機也漸漸濃郁了起來。
雖然不是很多,這對松祖來說,也能略微緩解它目前的困境了。
林憂轉過身,輕輕撫摸著松祖粗糙的樹干,笑著說道:“放心吧!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等你的劫數到來之時,貧道定能將你護下!”
世間的草木靈根,基本上百年便會遭到一場劫難,或是刀兵砍伐,或是天雷地火,蟲蟻鼠噬……
所以草木之屬,鮮有能活過千年以上的。
松祖因有赤松古仙的道蘊遺留,加上占據地脈,這才扛過了種種劫難。
但如今天地末法,世間的靈機萬不存一。
它的下一次劫難,估計就在這兩年之間,若沒有足夠的靈機儲備,恐怕就要在劫數下化為灰燼了……
而如今有林憂在,便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