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行于天際,鏢人走于長街。
周巖穿街過巷,到了福安鏢局。
鏢局人進人出,忙忙碌碌的景象,他所過之處,不斷有趟子手、鏢師打招呼,崔長順看到周巖,約莫是內(nèi)心有鬼,迅速的轉(zhuǎn)過頭,腦子里面出現(xiàn)了白日的時候和四海鏢局蘇鏢師、魯鏢師的一些交談。
對方曾問周巖半月以來武功突飛猛進,是不是得了機緣。
自己則回復曾被張望岳耳提面命過,但具體不知道,他如此想來,猛地心道,周巖當初在武場詢問輕功修行之法,后來被鏢頭召喚過去,莫不是真的給了什么高深功法。
崔長順本就嫉妒成火,倏的一個念頭落了下來,周巖值夜,要不要到家里面搜尋一番,要是有所收獲,自己武功豈不是也能一躍千里。
意識產(chǎn)生,便如野草般滋生蔓延,一發(fā)不可收拾,他的心臟都劇烈跳動起來。
周巖早就知道崔青山叔侄對自己有嫌隙,他又眼尖目銳,看到崔長順異常反應(yīng),瞳孔微縮,遂恢復自然走了出去,途中問相熟的鏢師呼延雷、王逵在何處,鏢師說在鏢頭那邊。
他背弓囊包袱直奔張望岳處。
細碎的霞光落在長廊盡頭,周巖走進去時,鏢頭、呼延雷等四人圍坐一張方桌前。
呼延雷看到周巖,打趣道:“家都搬過來了。”
他笑道:“晚間夜值,要是趕早動身,省得回去。”
“我還想著讓你繼續(xù)休息,在四海鏢局兩戰(zhàn),耗費精力?!焙粞永椎馈?/p>
周巖內(nèi)心溫暖,口中卻道:“當日就恢復過來,此去荊州,非數(shù)十日不能回,幾位老哥還不和嫂子告?zhèn)€別?!?/p>
“就屬你心細?!焙粞永卓滟?。
王逵猛地里道,“我有個侄女,芳年十六,長得俊俏,要不介紹給周兄弟?”
呼延雷道:“去去,就那歪瓜裂棗也叫俊俏,你不還說介紹給我侄子,結(jié)果那小畜生偷偷摸摸看了對方一次,家都不敢回?!?/p>
王逵尷尬,“你也別這樣說呀。’
周巖瞠目,呼延雷道:“周兄弟這般人才,往后娶也是哪家鏢局東家的千金大小姐。”
“就是就是。”時百川連番點頭。
張望岳微微一笑。
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言語,鏢頭道:“周兄弟過來看看,我等在合議南下線路?!?/p>
張望岳在人前是以鏢師稱呼周巖,人后叫周兄弟。
他走了過去,其實就地理而言,他的熟知度如今是要超出呼延雷等人很多,不足之處則在于具體路況。
草圖上劃著兩條線路,結(jié)合兩世為人的知識很容易辨認出來,一條是從中都出發(fā),途徑滄州、德州,自山東境內(nèi)西南而行,再過淮水,沿大宋境內(nèi)直奔荊州。
另外一條就很經(jīng)典了,沿保定、邯鄲、安陽,最后進入晉地風陵渡。再從黃河南岸下行。
風陵渡是黃河數(shù)一數(shù)二的渡口,過河最方便。
周巖之所以說這條線路經(jīng)典,則是因為神雕的江湖中,郭襄在此處遇楊過,神雕大俠揭面誤終身。
他不是那種圓滑回復,說“一切都由鏢頭決定”這種話的人。
“我的想法是走風陵渡?!?/p>
“為何?”張望岳問。
“我們騾馬眾多,易過河,且從太行山南麓而行,避開了金人軍馬重點部署區(qū)域,有個風吹草動,也便于躲避,只要過了風陵渡,這趟鏢安全了大半?!?/p>
呼延雷哈哈大笑,“鏢頭也是這樣說的?!?/p>
周巖看向張望岳,對方贊賞點頭。
“那便這樣敲定下來?!?/p>
“好。”呼延雷等人紛紛點頭。
晚風挾著涼意洋洋灑灑吹過,夜色落了下來,周巖等人出院,呼延雷、王逵和他打過招呼,離開鏢局。
夜色再深沉一點,鏢局逐漸寧靜下來。
周巖、時百川分居放滿了鏢車的大院兩側(cè),還是那八角涼,他將弓囊放在石桌上,默運王處一教導吐納之法打坐練氣,只消片刻,丹田中一股內(nèi)氣暖將上來,氣行周天,再起于小趾之下,斜走足心,出于然谷之下,循內(nèi)踝之后,別入跟中……
周巖按照“金雁功”修行之法,開始淬煉足少陰腎經(jīng)。
有全真教的內(nèi)功心法,《岳氏散手》領(lǐng)氣之法,他正式走上了內(nèi)外兼修之路。兩條貫足而行的奇經(jīng)蹺脈已通,再淬煉足少陽、足少陰兩正經(jīng),陰陽相濟,可最大化避免走火入魔。一味專修陽脈或者陰脈,陰陽失調(diào),易出事端,這都是從玉陽子身上學來的修行之道。
遠遠近近的燈火稀疏下來,周巖睜開微合的雙目,起身到了時百川那邊,低聲說了幾句,隨后消失在夜色。
……
白玉為堂金作馬,奢華的館舍有酒水味道彌漫在空中。
鬼門龍王沙通天穿過假山堆疊的院落,推門進入廳內(nèi),他對著一名身材矮健的男子說道:“怎喝酒也不叫喚我。”
那矮碩男子道:“聽王府人員說你外出,故而獨飲。”
沙通天言:“我找彭老弟就是和今日外出的事情有關(guān)系?!?/p>
沙通天稱呼男子為彭老弟,對方自是大金王爺完顏洪烈聘請來的五大高手之一,“千手人屠”彭連虎。
兩人是莫逆之交,經(jīng)?;樵?,大做沒本錢買賣。
鬼門龍王如此說來,千手人屠道:“此話怎說?”
“中都的福安鏢局走一趟鏢,鏢貨是數(shù)百匹騾馬、藥材、皮貨、西域香料,鏢隊定過黃河,我分身乏術(shù),便讓師弟在黃河下手,可你也知道我那師弟為人,腦子時靈時不靈,而且我打探了一番,福安鏢局有幾個鏢師身手不錯,你我聯(lián)手如何?”
“你是要我派遣人手協(xié)助侯通海?”
“正是,數(shù)百匹騾馬,隨便一匹都是數(shù)十兩銀,好出手?!?/p>
“行。”
“我們兄弟合作,無往而不利,干了這碗酒?!?/p>
“好!”
沙通天端酒,那浸了光的酒水中,他仿若看到了成堆的雪花銀。
……
月高風黑夜,犬吠人暗出。
崔長順鬼鬼祟祟到了周巖小院,見四下無人,翻墻進入。
他自黃昏時刻冒出張望岳是不是給了周巖高深功法這個念頭之后,再也無法抑制搜尋偷盜的念頭。
周巖值夜,恰好給了機會。
他知道住處,三更半夜?jié)撔卸鴣怼?/p>
很是肆無忌憚,徑直穿過院落,推門入屋,漆黑的夜里,那三根被周巖用米粒粘拉上去的頭發(fā)絲崩斷。
崔長順點燃油燈,翻箱倒柜搜尋起來。
不久之后,他急躁道:“怎么可能沒有呢,說不過去呀,究竟藏哪里了?”
陡然一個聲音在崔長順身后響起,“你找啥?”
崔長順大驚失色,忽的轉(zhuǎn)身。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簡單到極致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