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和滿桂并排站好后,齊齊拱手。
“謹遵陛下旨意。”
今日之后,這就是標準答案。
朱慈炅小臉一臉不高興。
“朕的意思是,具體操作,你們有沒有什么困難,可以提。”
祖大壽十分果斷搖頭。
“沒有,具體操作,末將與滿總兵可以私下商量,沒有困難。堅決遵循陛下旨意?!?/p>
一聲“沒有”的果斷,隱約可見錦州城頭“祖”字大旗的降落,遼西城墻堡壘組磚的轟然倒塌。
朱慈炅點點頭。
“那好吧。朕意:尤世威接收遵化之功升任密云總兵,方懋昌以燕山戰功升任山東總兵,陳震亨以燕山收降蒙古戰功升任薊鎮總兵,朱可貞以燕山戰功升任山海關總兵,章世明以燕山天臺山戰功升任朵顏總兵。張可大轉任東江鎮總兵,侯世祿轉任登萊總兵?!?/p>
尤世威等七人齊齊出列,拱手躬身。
“謹遵陛下旨意?!?/p>
七大總兵四個出身皇帝親衛,薊遼的天徹底變了。
尤世威到總兵半步距離倒還正常,方懋昌,陳震亨皆是潛邸舊將,只要有點功勞遲早要升的,也不意外。
章世明一個月前還是小兵,廣濟倉戰功復官,天臺山又添新功,現在都掛上朵顏總兵銜了。雖然所謂的朵顏總兵看起來并不值錢,但大小也是總兵吧,章世明要是沒有近衛出身,何德何能。
一場大戰,總有新人崛起,舊將隕落。
看著堂中意氣風發的五個新總兵,誰還記得,趙率教,張世顯的人頭還在洪歹極手上,楊國棟尸骨無存,朱國彥、楊肇基新棺未入土。
朱慈炅身邊的盧九德此時走出御階,看向眾將,“請諸總兵先交還舊印?!?/p>
滿桂、侯世祿、馬世龍、張可大、曹鳴雷先后解下身上總兵印,遞給盧九德。
祖大壽解下金印,臉上充滿苦澀,卻一眼都不看,非常爽快的遞給盧九德,似乎上面沾滿毒藥,一刻也不想多留
毛文龍也掏出一方舊印,卻是久久撫摸,似乎想要回味皮島的海風,但最終還是遞給了盧九德。
不是總兵的楊御蕃也拿出其父楊肇基的總兵印上繳,或許這是父親一生威風的證明,自己可能永遠也拿不回來了,眼中的淚水再次晶瑩。
幾位總兵盡皆沉默不語,整個過程,給人一種杯酒釋兵權的既視感。
朱慈炅身邊的太監們這會很是忙碌,進進出出的。朱慈炅的筆記本收了起來,桌上鋪開遼東軍事地圖。
邱致中最后捧出一方錦盒,壓在地圖上,并且為朱慈炅打開了錦盒,眾將目光不約而同的聚焦在那錦盒之中,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全新的平遼總兵金印。
小皇帝早有預謀啊。
不過文官們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御案另一邊的眾多紅藍色令旗上,這是王命令旗啊。
這是要直接授予武將?
平遼戰區不搞以文御武了?
堂中呼吸漸漸可聞,好像滿堂懸冰,一個個肅容靜氣起來。
朱慈炅像突然想起什么事,轉頭看向熊明遇。
盧九德迅速會意,走到熊明遇面前,“請熊侍郎歸還天子劍?!?/p>
熊明遇一愣,回頭張望,終于看到護劍錦衣衛急急向他跑過來。
熊明遇接過天子劍,雙手高舉奉還。
他倒是沒有任何不好的心情,這東西早該歸還了,白白多拿了這么久,不管怎么說,也是大明獨一份的資歷。
印劍收歸,朱慈炅站了起來,堂上文武紛紛肅立。
“范景文?!?/p>
“臣在?!狈毒拔钠较⑿闹屑な?,緩步出列,在堂中躬身肅立。
范景文才四十一歲,丁憂前不過太常寺少卿,起復就直升兩級為兵部侍郎,現在又要升為兵部尚書了。
堂中文官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嫉妒之色,而武將看著這個年輕的新總督,充滿懷疑。
范景文憑啥莫名其妙的就出頭了?
因為一個小冊子,那個冊子朱慈炅叫“挽明十策”。
當初得到這個冊子的所有人都忽悠小皇帝,都覺得莫名其妙,空口白話,說得比唱得好聽,毫無操作價值。
只有等待起復的范景文在周延儒書房里認真研究,似乎是大受啟發。根據大明現實,針對具體事情,修改補充提出了無數建議,然后又自我否定,一個人在周家書房里如癡如醉。
系統性的提出問題,并且系統性的給出解決方案,雖然全部不成熟,但這卻是朱慈炅的想法第一次得到了大明士大夫的重視和研究。
當朱慈炅從周延儒手上得到范景文的手稿,范景文就注定了起飛的命運。
他是朱慈炅重啟大明的重要伙伴,才思敏捷,思想開放,文武全才。
朱慈炅不將他當臣子而當伙伴,就可以知道他的真實圣眷。
要知道,范景文實際也否定了不少朱慈炅的想法,但朱慈炅寧愿和他爭吵,也沒有以皇權壓迫,這對于一慣犟得飛起的朱慈炅來說,甚是難得。
范景文不在天工院,而一直在懋勤殿幫朱慈炅研究萬歷以來的各種政策,除了幾個親近太監,還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個低調的大臣。
直到朱慈炅離京前才將他放出來,一出來就是兵部侍郎,是朱慈炅留給瑞王守北京城的三大臂助之一。
“遼東問題,你我君臣已經討論了無數次,朕的想法你知道,有些新情況還需要你探索,但朕相信你是大明能完美實現朕遼東大計的唯一一人。今日之后,遼東萬民所望,大明安危,還有朕的后背都交給你了。緊張嗎?”
范景文本來很嚴肅,被朱慈炅一句緊張嗎給問得有些手足無措了,低頭偷笑了下。
“臣不緊張,臣必鞠躬盡瘁,不負陛下所托,也必肝腦涂地,以報陛下厚恩?!?/p>
“別搞得像朕要你赴死一樣。我只有一句話,你沒有統領大軍的經驗,就是一紙上談兵的趙括,別以為自己武侯再世,不準你親自統兵。平遼總督印和天子劍拿去,節制諸軍?!?/p>
“臣遵旨。”
范景文奉劍印歸班,熊明遇自動讓出位置,笑看著他,范景文點點頭,隨即坦然站在了曹思誠身旁。
第二位被叫上前的是朱可貞。
原本他是武進士會元,沒有殿試他就是狀元,殿試中朱慈炅壓了他的成績,可是依然擋不住他的脫穎而出。
他是重啟短劍中最先亮刃的一位。
朱慈炅評判他為燕山第一功,并不是徇私,至少在朱慈炅的軍事觀點里如此。
沒有他的孤軍深入,一路清除洪歹極的補給糧草,洪歹極絕對不至于那么被動,李化梧他們的軍功里都有朱可貞的一半。
甚至代善和多爾袞的被擒也和他有關,沒有他破壞了建奴的后勤,代善絕對不會想要從朵顏搞些補給,早跑了。
朱慈炅開始還以為他迷路了,沒有想到他敏銳的察覺到戰爭的關鍵,跑去斷敵后路了,一個重視后勤的將軍已經是一個優異的將軍了。
相比于斷糧之功,他先期的進軍,破敵都有點不夠看了。
這是殊功,論第一,沒有人不服,至少朱慈炅沒有發現有人不服。
“占遇,朕今日授你山海關總兵,平遼戰區總指揮,你可知肩上之重?”
“末將明白,末將必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朱可貞比范景文惶恐多了,他可是差點成為重啟短劍里最早折斷的那位。
當初旗手衛留下的箭傷還隱隱作痛,這也導致他從此軟甲不離身,大膽也不失謹慎。
他的成長比“汪磕頭”和“溫斷臂”都更快,有過傷痛的人總能早成功一點。
“戒驕戒躁,接印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