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大明重臣均是面帶苦澀的下了城門樓,便是反應最遲鈍的周登道也有了明悟。到底是誰在搞事?欺負小娃娃不懂事,這下踢到鐵板了,大祭之后禮部還有得忙。
周登道心有戚戚,他有些抱怨張瑞圖,你好好的帝師不做,去抱個屁的女人大腿,這天子哪里不行了?站隊錯誤,生死難料啊。
董其昌第一次見到小皇帝決事,面色不顯,心中忐忑,這是三歲天子?這是強爺勝祖的存在啊,他終于是萌生了退意。
錢謙益陰沉著臉,有些不待見李標。他在孝陵忙,也不知道是誰指使欽天監搞事,但他感覺會是他的熟人。
南京這幫家伙真是安逸太久了,沒看到北京的黨爭都消停了嗎?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也敢拿出來,小天子是需要順毛捋的,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老夫要離他們遠點。
李標也是第一次直面小皇帝,傳說聽過千萬,不如一面。他快死的心隱隱有些復燃,五年內閣,老夫未必沒有機會。
他快速總結這次陛見,嗯,自己正直敢言,顧全大局,表現還是不錯的。哈,小皇帝明顯覺得董其昌太老了,老夫不介意用南禮部過渡一下的。
朱慈炅持續了一早上的好心情差點被磨滅,他看著來宗道嘆息。
“先生,國事多艱啊。”
來宗道差點翻白眼,這次再見朱慈炅,他能明顯感覺到朱慈炅的成長,但也被劉一燝這個老陰逼教壞了,妥妥的成了一個小壞蛋了,太子時候的單純活潑都少了許多。
來宗道看了看左右,王坤、譚進都是皇帝親信,孫進很少見到,但來宗道從皇帝口中聽到了副督公三字,那就可以信任。
來宗道也坐在圈椅上,眼神銳利的看著朱慈炅。
“皇上把都察院賣給了親王,不知道又把什么賣給了勛貴?難道是內閣?”
朱慈炅偽裝出來的嘆息瞬間撤回,大眼睛失神的盯著來宗道。賣?說得朕好像賣國賊一樣。就算是賣,也是賣與家奴,不是賣給外人。
他撅起小嘴。
“怎么就賣了?都察院自嚴嵩徐階內斗始,就已經失去了監察天下的本意。朕以親王領監察,乃重塑朝綱,杜絕黨爭的正法,怎么在來先生嘴里就成了賣了?”
來宗道不理會朱慈炅的回避問題,臉色依然嚴肅。
“勛貴這三千萬兩白銀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連老臣也不信任嗎?”
朱慈炅有些無奈,來宗道既然看到,其實就注定瞞不住他了,天啟爸爸留下的托孤大臣,朕敢不信任,問題是你來老頭懂這些嗎?
“松江棉布,衣被天下,勛貴們想收購建大工場,這是準備金。”
來宗道愣了一下。
“那也要不了三千萬。”
“南京要建新城,勛貴們承包了這一工程。”
來宗道小小震撼了一下,怪不得船上看南京一片煙塵。
“皇上為何突然想建新城?”
“以工代酬,安置流民宗親。”
“朝廷哪里有余力出這么多錢來建新城?”
“不用朝廷出錢。”
“內庫也不行,內庫有這么多銀子嗎?”
“來先生少打聽朕的荷包,也不是內庫出錢。”
“呵呵,勛貴都是大善人,皇上一開口,他們就傾家蕩產了。”
“兩淮鹽場抵押,分五年還清。”
來宗道怒拍椅靠。
“不行。皇上你瘋了?”
“朕沒瘋,兩淮鹽場只是噱頭,朕又不會真給。”
“不行,皇上的聲名還要不要?”
“沒那么嚴重,朕又不打算賴賬。錢,朕還得起。”
“怎么還?”
“賣房。學區房,政務房,風景房,朕還有得賺。南京是個好地方啊,房價忒貴。”
“誰來買?”
“親王郡王們肯定要買,他們以后都住南京了,一大家子人怎么能沒有房。親王郡王們來了,商人自然也就來了,朕說不定光收房租就能還上勛貴們的建筑錢。勛貴們還要在南京開工場,工人們掙到錢了,肯定也要買房。朕的士兵也會買,他們的家人也需要房子,他們的軍餉那么高,肯定舍得買。”
來宗道有點風中凌亂,看著小皇帝久久不語。
“皇上為何不事先與內閣商議?”
“有啊,劉先生知道一點,徐先生病了,來先生不是剛到。”
“勛貴們無利不起早,老夫想不通他們為何會支持陛下?”
“投入兩千萬,五年賺兩千萬,沒有任何虧損風險,這種生意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勛貴們忒急,朕都還沒有做好準備。”
“四千萬建新城?”
“嚴格說來是五千萬,因為還有舊城改造。”
“皇上五年光賣房就能掙到五千萬?”
“能,要不了五年就能掙到。郡王府二十萬到五十萬,兩百座是多少錢?親王府最低一百萬,二十多座呢。朕還沒有算物業費。”
“什么是物業費?”
“車馬安置啊,巡更護衛啊,街道灑掃啊,他們占地那么大,總要交錢,物業費不低的。來先生子孫如果想在南京定居也要抓緊時間了,朕有關系,可以給來先生搞到個內部價。”
來宗道差點氣吐血,內閣一年扣扣搜搜的也才四百萬,朱慈炅這大手一揮,五千萬,貌似他還真能還得上。
天啟爺要是知道他兒子這么干,估計得從德陵爬起來,他修個三大殿被噴死,他兒子直接外包修座城。
要是小皇帝這事干成了,工部應該要集體撞墻。
可一時之間,來宗道實在想不通這里頭的道理。按照朱慈炅的意思,勛貴們會大賺,他也會大賺特賺,但賺的誰的錢呢?王爺們的?也不對啊,王爺們拿到了王府啊。
來閣老沉思了半天,實在搞不清楚朱慈炅這頂級皇地產商的頭腦,無奈嘆息。
“陛下,持國須慎啊。”
“朕很小心的,徐希皋這個老狐貍還要鐵礦,朕只答應了鐵器場,采礦粗煉都沒有同意,而且,他們的錢不夠。另外,造紙場同意了,印刷場沒有同意,主要最近有點南京紙貴,《通報》有點耗紙。
來先生幫朕參詳參詳,親王們想要瓷器和絲綢,朕有點猶豫,怕大場會威脅傷害到小作坊。但是大場又是趨勢,也更有實力安置流民。這個取舍,朕很為難。”
來宗道張著嘴,半響才說出話。
“四大皇店那一套?”
朱慈炅猛點頭。
來宗道輕輕搖頭。
“吉慶的天啟車已經停產了,虧損很嚴重,曹化淳為了保住天啟車行,讓那些騎手開始接搬運的活了。
大場很容易出問題的,如果不能賺錢。皇上,你敢想象,一旦大場經營不善,就是好幾千上萬人衣食無著落啊。”
“吉慶沒虧,朕收到消息,天啟車船大行其道,他們還改進了技術,賣得非常好,訂單都排到重啟二年了,就是周期長點。
朕現在沒有錢讓他們再開一個造船廠,不過工部的清江浦船廠已經得到吉慶的授權,他們也可以生產天啟車船了。估計用不了兩年,漕船就會全部被替換。
來先生經過通州,有沒有發現,因為有吉慶船廠的存在,通州百業應該都會有一定程度的繁榮?”
看著朱慈炅期待的目光,來宗道不好意思說,我只想早點趕過來抗疫,哪里注意到這個問題。
他嘆了口氣,回避了這個問題。
“此事需要內閣合議,皇上別隨便答應他們了,讓他們和內閣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