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回村后,為防止生下轉世的劉茂,兩人就沒有同房過,一直和李貴才睡在一起。
雖說轉世的說法虛無縹緲,沒人相信,但是劉茂本人就是一個封建迷信“余孽”。爺爺奶奶親眼見到他登天超度,又怎么敢有僥幸心理。
但來給李貴才蓋房子的人太多了,李貴才的叔伯家全部住滿了,被子根本不夠用。
喬大胡子對爺爺和李貴才同睡一房的事充滿了看法,認為爺爺這個故意的,不想讓客人住進來。爺爺怎么敢落下怠慢客人的名聲,只好住回他和奶奶的房間。其間發生了什么,爺爺也沒說,反正農歷二月剛過一半,奶奶就懷上了。
這一下可把李貴才和喬大胡子高興壞了,說這是劉茂轉世,必是一個能人。
可爺爺奶奶對“劉茂”是有成見的,這么一個情種生在自己家,還不知道要惹多少事?
就在李貴才蓋房子的時候,老表再次表達了遷居全集村的想法。他覺得在張集沒啥朋友,還是和爺爺、李貴才在一起熱鬧。趙愛家懷孕后,對盜墓的事就有了很大的抵觸,認為不是一個拖家帶口的人該干的事,擔心老表搬到全集村就成了職業盜墓賊,對遷居的事堅決反對。
“張飛,你忘記我死去的師兄了?前門姓張的要是認出我來,不得打死我?你是不是想換個老婆?跟我說真話!”
張飛哪受得住換老婆這頂帽子,連忙打了退堂鼓,再三表示趙愛家只要學會做飯,他就絕對不再提搬遷的事。
李貴才給大隊支書送了兩條煙,悄悄去河邊伐了幾棵樹,聯系了村子里的木匠,打了一套家具。這是村里碩果僅存的幾棵大樹,樹倒了以后,河堰上只剩下幾個粗大的樹墩。后來,沒有柴火燒的幾戶村民打起了樹墩的主意,花了一個星期時間將樹根刨了,碼了窗戶高的一堆木柴。此后,河堰就露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
李貴才家的房子很快就建好了,地基是靈璧西山的石頭,墻面是新夯的土墻,屋檐下是柳木新打的窗戶,房頂鋪了嶄新的蘆葦和水泥瓦,家具搬進去后,窗明幾凈,煥然一新,就像是舊社會的地主一樣。
本是無家可歸的李貴才,只兩個月的時間就蓋了新房子,讓周邊的鄰居很是眼紅,不免說了一些嫉妒的話。李貴才跟爺爺說:“村里的人太過分了,我不過是砍了村里的幾棵樹,成天在背后議論,說我挖社會主義墻腳,還誣陷我,說我給村支書送了兩條煙。”
“那你送煙了嗎?”
“送了!”
“你砍樹了嗎?”
“砍了!”
“那不就是了。”
“這些樹屬于大隊的,被你砍了,人家能不議論?”
“那你說怎么辦?”
“照我說,既然是大隊的樹,你也是大隊的人,大隊的人用大隊的樹沒有毛病,總不是去別的大隊偷的。主要的問題是別人沒有得到好處,你現在是本村第一財主……”
“打住!并列的!”
“咋,你還想著把另一個并列的干掉啊!”
“那沒有,你接著講!”
“幾棵樹嘛!放在平時值不了幾個錢,你去買點豬肉,家家戶戶送一些,再說些好聽的,人家就沒意見了。”
“那沒問題。”
一周后,李貴才又跟爺爺說起了這個事,說:“長德哥,我最近耳朵還是難受,老是夢到別人說我壞話,說我占了大隊的便宜,可我也花了不少錢,怎么就填不住村里的人嘴?”
“你把買來的肉都給你了本家叔伯及兄弟,外姓人沒吃到,能不罵你嗎?”
“他奶奶的,村里幾千口人,我送得過來嗎,罵就罵吧!”
喬遷新居的那天,爺爺、老表、喬大胡子和剃頭鋪的兄弟在李貴才的新家大喝了一場,又邀請了李貴才本家叔伯及兄弟和參與建房子、打家具的村民。因吃飯的比較多,竟然擺了四五桌。在那個年景,經得住這個吃法的家庭沒幾個。
爺爺的主意是對的,李貴才借錢的事傳遍了親戚,所有的人都認為他的開銷源于“未雨綢繆”,因而叔叔大爺和堂兄弟吃得心安理得,畢竟李貴才借錢的時候,他們都予以了仗義援手,至于吃飯嘛,那還不是應該的。不光如此,很多兄弟還把老婆孩子帶上了,反正五服內的,都在李貴才家吃了。
正值春天,新菜還沒有長出,加上連年干旱,市面上的菜更少。奶奶給李貴才準備了一袋子糖,喬大胡子駕著馬車到房村水庫買了一大盆魚,做了全魚宴,老表從張集弄來了幾個肘子,宴席辦得熱熱鬧鬧。等到下午吃飽了飯,小孩子們玩起了游戲,本家爺們收拾了桌椅碗筷,剃頭鋪的幾個兄弟表達了羨慕之情,想像李貴才這樣,也置辦這樣一套屋子,娶上一門媳婦。
喬大胡子立即來了精神,說他可以發動大家,一起幫忙干活。不料那幾個人一聽,連忙擺手,說家里的宅基地小,有老爹操持,自己出點錢就能把事辦了。
說起來,獅子山一趟,收獲不少。但剃頭鋪的人比較多,人均到手的數額沒有李貴才大,加上李貴才事前有一筆存款在手,所以很難做到像李貴才這樣撐起十幾人的兩月吃喝。
那個年月,糧食太金貴了,多少家庭斷了頓,多少婦孺出門乞討,又有多少人放棄了流離失所,甘愿餓死在家中的床榻,為兒女省下一頓口糧。雖說兄弟幫忙不要工錢,但貴才大方,吃吃喝喝的開銷比工錢還要多。
房子落成,喬大胡子等人也準備撤了,不想這日下午來了一個女子,說要找李貴才。眾人抬眼一看,只覺得這人眼熟,但又好像沒見過,就問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那女子咯咯一笑,說她是令狐青的妹妹令狐少貳,眾人馬上回過神來,覺得這女子果然與令狐青有七分相像。
李貴才問她找自己有什么事,令狐少貳遞過來一封信交給李貴才,說這是徐老二寫的。李貴才接了信,見上面寫道:
貴才兄,見信如晤!弟今在開封,正在分銷明器。因買家不識寶物,向你借印章一用。他日用完即還!弟劍山拜謝!
李貴才看完信,將信交給爺爺,爺爺看完又交給喬大胡子,三人不解其意。
“印章能隨便給嗎?徐老二拿印章不會干什么壞事吧!”李貴才說。
喬大胡子說:“徐老二的人品你還能信不過嗎?不會有問題。只是我們都沒有見過徐老二的字,這信是真是假不好判斷啊!”
喬大胡子一說,令狐少貳便有點緊張,她連忙解釋,說:“我怎么可能是假的?”
李貴才說:“沒人說你是假的,是說這信是假的!”
令狐少貳爭辯說:“你懷疑信是假的,自然也就懷疑我是假的。”
李貴才說:“你和令狐青很像,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們不懷疑你!這樣吧,我寫封信給徐老二,你幫我帶回去,我要問問他這封信是不是真的!”
令狐少貳懷疑自己聽錯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是不是神經病?”
李貴才一臉嚴肅,問:“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眾人也一臉蒙,爺爺小聲提示李貴才,說:“你這么說是自相矛盾,等于白說。”
李貴才臉紅了,可仍不認賬,說:“怎么白說?就得要問問這信真不真,算了,看她長得像令狐青,這印章,我給了。”
李貴才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交給令狐少貳。令狐少貳面露喜色,接過盒子,打開看到確實是印章,關上放回口袋,轉身要走。李貴才說:“趕路一定累了吧,吃了飯再走不遲。”令狐少貳粉白的臉上甜甜一笑,說了聲好。
奶奶給令狐少貳端了一碗紅薯粥,給了兩個白面饅頭,又端了一盤菜,令狐少貳說了聲謝謝,便開心地吃了起來。
爺爺、老表、李貴才和喬大胡子蹲在土坡上,議論令狐少貳是男是女,還是半男半女。
喬大胡子認為,令狐少貳小臉紅撲撲的,脖子白得像面粉,身段比令狐青還要好,指定是女的。
老表表達了不同意見,他認為,當初大家都被令狐青的外表所迷惑,結果事實證明令狐青是男的。令狐少貳和令狐青一母所生,肯定也是男的。
最后大家表決,結果一半人堅持令狐少貳是女的,一半人堅持令狐少貳和她姐姐一樣,屬于半男半女。
奶奶笑呵呵地走過來,說:“你們這群大男人好奇心竟然比我們女人還要重!”
李貴才說:“嫂子,難道你也想知道?”
奶奶說:“我和愛家剛才已經猜了一輪,專門過來問問你們的意見,才知道你們也在猜。”
李貴才眼睛咕嚕一轉,說:“嫂子,不妨你去試探試探。”
“怎么試探?”
“就勸她先別走,歇一晚上,洗個澡再走。”
“行!”
令狐少貳吃完,奶奶勸她留宿過一夜,令狐少貳用袖子擦了擦嘴,說她的二哥還在等她回去。
奶奶問她怎么來的,令狐少貳說坐火車來的徐州,下了火車就一路打聽,沿路走路來的。當時交通不便,走路倒也不是丟人的事,不過能走這么遠,確實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