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府,白二叔躺在床上,他才有時間,將白靜初回府之后的一點一滴,像走馬燈一般,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許多細節(jié)之處聯(lián)系在一起,又想起,這段日子里,白陳氏與白景安兄妹二人是怎么對待靜初的。
試婚、打罵、算計、冒功,見死不救,每一次作死無異于行走在刀尖之上,不由驚出一身的冷汗。
若非自家父親對靜初的丁點慈愛,令靜初心中尚存一絲親情,白家人怕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白二嬸睡在旁側,奇怪地問:“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呼吸這么急?”
白二叔穩(wěn)住心跳,只淡淡地說了一聲:“日后大房的事情,你們少摻和……還有,我明日要出遠門,幫薛家處理一點生意上的事情。
我不在府上的時候,你們對靜初丫頭要好點,不可再為難她。這丫頭為了白家,犧牲已經(jīng)很多了。”
白二嬸鄙夷地輕哼:“她聯(lián)合父親坑了我那么多銀子,還想讓我對她好點?”
銀子?
靜初既然樂得看白家的衰敗,不可能設下此局,就為了替白家洗脫官商勾結的罪名吧?
想起薛家?guī)旆坷铮耘f堆山滿垛的藥材,防疫所里率人施藥的神秘女子,白二叔方才恍然,原來,靜初才是這盤棋最大的贏家。
但她賺來的銀子,又義診施藥,流水一般花出去,而不是為了一己私欲。
想到這里,白二叔心里生出一些慚愧來。
自己活這大年歲,國難大義面前,還不如一個丫頭。
他義正言辭地訓斥白二嬸:“當初人家靜初分明提醒過我們,是你自己利益熏心,不聽人家勸告。日后此事不得再提。”
白二嬸也知道自己理虧,不過心有不甘罷了。
“一個外姓人,還是個傻子,我聽說她不僅偷學了鬼門十三針,老爺子藥庫里的藥八成也是她指使枕風宿月偷的。大房都不拿她當人看,也就你見天護著她。”
“偷藥之事,這府上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但絕對不會是靜初。”
“白婆子親眼見到的,還能有假?吃里扒外,手腳不干不凈,枉老爺子對她那么偏心。”
“既然白婆子親眼所見,大房為什么不追究?”
“袒護唄。”白二嬸說得理所當然。
白二叔被氣笑了:“沒長那掌家的腦子,就不要大包大攬,接下這受累不討好的差事。
成天丟三落四,沒準兒什么時候就給了別人可乘之機,偷了你鑰匙去。
你好好想想,身邊誰有這個機會,誰又時常出入府上,等查明盜藥的內賊,你就立即將鑰匙還給大嫂。”
“憑什么?”
“往后,府上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這燙手的山芋你接不住。”
白二嬸得意揚揚:“好過不好過,還不是景泰家的一句話的事情。不爭饅頭爭口氣,我就看不慣大嫂花著咱二房的銀子,在我跟前耀武揚威。”
白二叔見她冥頑不靈,氣怒道:“一意孤行,不聽我的規(guī)勸,我看你就是活膩歪了!”
白二嬸見他生氣,就不敢頂嘴了,氣惱地翻個身,背對著他睡下。
白二爺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記著我的話,跟靜好與景泰也都告誡一聲,靜初對我們白家有恩,日后定要對她好一些。”
白二嬸輕嗤一聲,暗中翻了個白眼,不滿地小聲嘟噥道:“一個傻丫頭,又不知道好歹。對她好有什么用?”
白二爺心里擔憂,可又不能明言,翻來覆去一夜未眠,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去給白老太爺請早安,順便辭行。
老太爺見到他,便唉聲嘆氣,又要開口相勸。
白二爺上前,跪倒在地:“這些時日,讓父親為孩兒操心了。孩兒聽父親勸誡,已經(jīng)主動與王不留行的人聯(lián)系過,身上蠱毒已解,還請父親放心。”
白老太爺有點不信:“你沒有騙為父吧?”
白二爺將手腕伸過去:“父親一看便知。”
白老太爺伸手替他診脈,喜色躍然臉上:“你真的沒事了?”
白二爺點頭:“對方說看在您的情面上,不會追究我背叛李公公之事,還請孩兒繼續(xù)留下來,幫他們打理生意,彌補我犯下的過失。
只不過接下來的幾日,孩兒可能要出一趟遠門,處理生意上的事情,不能在您老跟前盡孝。景安的納征之禮,也不能幫著操持了。”
白老太爺心里一松,頓覺通體舒泰,好了許多:“那你只管忙去,父親這里不用你照顧,有靜初呢。日后你當心懷感恩,盡心盡力,報答宴世子的不殺之恩。”
白二爺并未解釋:“靜初丫頭仁義孝順,有她在,孩兒也放心。”
與白老太爺說了一會兒話退出藥廬。
迎面就正好遇到白二嬸與白靜姝等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朝著藥廬這里走過來。
白二叔喝止住白二嬸:“父親今日剛好些,你們這是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白二嬸面有得意之色:“我已經(jīng)查出了偷盜藥材的人,正要去回稟父親,讓父親正家規(guī)。”
白靜姝“呸”了一聲:“二嬸簡直血口噴人,就因為青墨那天出過一趟門,她就認定這東西是青墨偷的。”
青墨跟在白靜姝的身后,沒想到白二嬸歪打正著,查到自己的身上,心里又虛又怕,不知所措,哭哭啼啼地辯解。
“我平日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的金銀首飾,體己銀子都是我經(jīng)管,從不曾動過什么貪婪心思。
而且我又沒有藥庫的鑰匙,怎么偷得了東西?二夫人未免太高看我了。”
白二叔蹙眉問白二嬸:“你說是青墨,有什么憑證?”
白二嬸得意道:“我根據(jù)藥鋪伙計的回憶,專門去門房查過府里人出入登記。
那個時間,府上丫鬟只有青墨出去過,懷里還抱著東西。而且青墨與那伙計所描述的一模一樣,不是她是誰?”
“你怎么不說,她白靜初跟前的兩個丫頭經(jīng)常出入白府,門房都不登記的。而且有人親眼見過枕風鬼鬼祟祟地從藥庫出來。”
“胡說,不可能是靜初。”白二爺又一口否定。
“二叔怎么就這么肯定?”
白二爺篤定地道:“宴世子跟前的人不至于這么沒見過世面。”
“對,她們都見過世面,只有我沒有。你們不敢得罪宴世子,就專挑我這個軟柿子。”
白靜姝冷嘲熱諷。
白二嬸立即反唇相譏:“你也不用陰陽怪氣的,是與不是,咱們去藥鋪找掌柜對質,就知道分曉,是你們做賊心虛不敢去。”
“簡直滑稽,你無憑無據(jù)的血口噴人,我們就要乖乖聽你的擺布?我還說是你監(jiān)守自盜呢,否則這藥庫誰能飛進去不成?”
白二叔不悅呵斥白二嬸道:“你都沒有抓到真憑實據(jù),就鬧騰得雞飛狗跳,還要來打擾父親,讓我說你什么好?還不給我滾回去查問清楚!”
白二嬸輕哼,不甘心地嘟噥了兩句,甩手走了。
“要憑據(jù)還不好說,大不了我將藥鋪掌柜請進府里來對質,看你還有何話說。”
青墨頓時心驚肉跳,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