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知渺看了他幾眼。
難怪人家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徐斯禮開著這輛車,都顯得他沒那么高高在上了。
徐斯禮:“再說了,我們是去超市買菜,又不是去參加晚宴,隨便點比較家常。”
家常。
時知渺怎么都沒想到,現(xiàn)在的他們,居然還能跟這兩個字扯上關(guān)系。
她以為,這是那年海島游的限定詞。
車子開到商超,徐斯禮一邊停車一邊說:“車門里有東西,帶上。”
“什么東西?”時知渺邊問邊伸手去拿。
“環(huán)保袋。超市一個要五毛,宋媽每次都自帶。這就是她給我的。”
時知渺果真摸到兩個那種巨能裝的褶皺袋。
她不可思議:“你差這五毛錢?”
徐斯禮看她一眼,煞有其事地教育她:“誰都不差這五毛,但你看幾個人要超市的袋子,能自帶都自帶,這才是過日子的方式。”
“徐太太,咱們雖然家大業(yè)大,但也要精打細(xì)算。”
“……”
剛才說“家常”,現(xiàn)在說“過日子”。
時知渺懷疑徐斯禮被什么上身了。
進(jìn)了商超,徐斯禮推了一輛購物車,頗有閑情逸致地逛起那一條條貨架。
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對穿著校服的男女。
看樣子只是初高中,女孩直接坐在購物車?yán)锏膶殞氁挝恢茫猩浦嚕瑥澲贿呑咭贿吀⒆诱f悄悄話,還時不時親一下,旁若無人地沉浸在他們甜蜜的小世界里。
時知渺別開頭,心忖她的孩子將來要是敢早戀,還這么不遵守公序良俗,她肯定要打斷他的腿。
徐斯禮突然說:“你要不要坐上來?”
時知渺轉(zhuǎn)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徐斯禮勾著唇說:“你坐這里比她可愛。”
……有病啊。
時知渺快步朝前走去,懶得理這個顛公。
徐斯禮推著車在她后面慢吞吞地跟著:“別走太快,還要買點別的呢,你就這點誠意啊,我不滿意會要求換貨的。”
意思就是這次不滿意,她還得陪他下一次。
時知渺硬生生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徐斯禮滿意了,隨意地在保鮮柜里挑選肉類。
時知渺只得站在一旁,耐心地等著他。
看著看著,她就又想起那個海島游。
當(dāng)時他們是一時興起,說走就走地開啟一個五天四夜的任性之旅。
傍晚做好的決定,8點就到了機場,落地是11點,而他們連酒店都沒有訂。
找酒店的路上,經(jīng)過一個種滿芍藥的院子,徐斯禮看到門口掛著出租的牌子,便拉住了她,打了牌子上的電話號碼,跟房東溝通好,租了五天。
院子很漂亮,但沒有配備保姆管家,等于什么事都要自己做。
時知渺在國外求學(xué)時雖然能照顧好自己,但加上徐斯禮,她就覺得不一定過得下去。
畢竟這位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小到大身邊都是簇?fù)碇淮笕喝恕?/p>
可沒想到的是,那五天下來,反而是徐斯禮照顧她。
他會在早晨給她熬小米粥,再炒一盤青菜,煎幾個雞蛋和培根;吃完就提著竹編的菜籃,牽著她去附近居民會去的菜市場,買這一天需要的食材。
中午也是他做飯,三菜一湯,分量不多,兩個人可以光盤。
時知渺最意外的就是他居然會做飯,而且做得還不錯,問他是什么時候?qū)W的?
他又拽又痞地說:“這還用學(xué)?拿到食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怎么做它才最好吃——你沒有擁有這個技能嗎?”
惹得她抄起桌上的白蘿卜去打他,又被他拉進(jìn)懷里捉弄。
午睡到三點,他帶她去玩兒,雖然是夏季,但那邊三面環(huán)海,植被也多,午后偶爾還會下小雨,起到降溫的作用,倒是不熱。
他帶她去游泳、去潛水、去騎海上摩托,故意擰油門加快速度嚇唬她,海浪不斷拍打在他們身上,時知渺體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放縱的自由。
晚上回來,他又會給她做一頓豐盛的晚飯,他們吃完就會在那張面朝大海的床上瘋狂糾纏,一直到她體力的極限才偃旗息鼓。
徐斯禮披上衣服下床,給她熱一杯牛奶,讓她喝完再睡……
那五天,就像陽光下的泡沫,呈現(xiàn)出一種夢幻斑斕的彩色,叫人一不小心就信以為真。
她直到薛昭妍母女出現(xiàn)才意識到泡沫終究是泡沫,一戳就破,不是她太傻太天真,而是徐斯禮想愛她的時候,真讓她覺得,自己就是被愛的。
可他的愛有上限,好比不斷往一個瓶子里倒水,總有滿的時候,到了瓶頸,他就不愛了,獨留她在瓶底絕望地掙扎,永遠(yuǎn)浮不上岸。
“這個雞翅還不錯,買兩盒吧。你給我做檸檬蒜香烤雞翅。”
徐斯禮說話,但沒聽見時知渺回答,轉(zhuǎn)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站在那兒,呆呆的。
“你發(fā)什么呆?”
時知渺垂下眼,遮住眼睛里那些好似要碎掉的情緒,悶聲說:
“你想吃就買。”
徐斯禮看著她,好像是聽出她話里的情緒不對。
時知渺轉(zhuǎn)身走到鮮豬肉攤前,對老板說:“砍兩條排骨。”
直到感覺徐斯禮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了,時知渺眼眶里的潮意才漫上來。
徐斯禮挑了不少東西,推著車從她身邊經(jīng)過:“再去看看水果。你想吃什么水果?”
時知渺興致缺缺:“都行。”
“給你買蓮霧,上次在家里你不是吃得很喜歡?”
時知渺不記得那個蓮霧是什么味道,只記得那天徐斯禮說,要一輩子對薛昭妍母女負(fù)責(zé)。
“沙糖桔吃不吃?”
時知渺麻木地答應(yīng):“可以。”
她忽然覺得,他們在這里扮演一對有商有量的和睦夫妻很可笑。
早就不是那樣的關(guān)系,演給誰看呢?
“藍(lán)莓也不錯,車?yán)遄右材茉囋嚕倌脦讉€黃桃吧。”
徐斯禮往購物車?yán)锓帕撕脦缀兴伎熠s上肉了。
時知渺:“你干嘛買那么多水果?”
徐斯禮:“誰讓你上輩子是熱帶雨林里的一只猴子呢?”
因為她喜歡吃水果,所以他才買了這么多。
時知渺恍惚地問:“薛昭妍喜歡吃什么?”
“什么?”
徐斯禮以為自己聽錯了,無緣無故,她提誰?
時知渺又問:“沈雪喜歡吃什么?”
她們喜歡吃的東西,他也會這樣一盒一盒買給她們嗎?
徐斯禮不明白,好好逛著超市,她的腦子都神游到哪里去了?
“她愛吃什么她爹媽記,我為什么要記得?”
是嗎?
時知渺不相信。
他只是不蠢,知道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她這個老婆面前,怎么能提對小三小四的好呢?
她淡淡問:“你還要買什么?”
徐斯禮目光冷沉地看著她。
他原本是很有興趣逛超市,但時知渺懨懨的臉色,和她剛才說的幾句話,他忽然覺得沒勁。
表情也變得有些冷淡,扯了下嘴角,說:“回吧。”
他差點忘了這個女人,一直都這么會掃興。
·
不同于來時兩人間輕松的氛圍,回家路上,時知渺和徐斯禮都沒有說話。
徐斯禮目視前方,雙手握著方向盤,穩(wěn)穩(wěn)地開著車,腦子里的思緒卻已經(jīng)拉扯回到一年前。
五天四夜的海島游,她以為是一時興起,其實是他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