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紓禾繪聲繪色地說起來:
“家屬不是在醫院門口鬧事嗎?警察來了,他們一哄而散,只抓到幾個跑得慢的,可他們還不收斂,昨天晚上下班,咱們醫院好多醫生的車都被潑了狗血。”
“查停車場的監控,發現是幾個戴著口罩帽子不露臉的男人,雖然報了警,但警察還沒抓到人。”
“還有你們科的錢醫生,被他們摸到了家里,半夜三四點門鈴響個不停,還好你住的是豪宅區,安保好,這些人進不到你家去,不然我真的要擔心死。”
時知渺沒想到事態已經演變成這樣。
“他們依舊是要錢嗎?”
陳紓禾:“對。但現在不止要200萬,他們漲價了,要500萬。”
時知渺反感:“這不是敲詐勒索嗎?”
陳紓禾聳了聳肩,隱晦地說:“他們跟社會上那些專門醫鬧的組織聯合在一起,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時知渺點開科室的群,看到大主任艾特了他們四個醫生:
“小時、老錢、老趙、小王,你們一天三次,早中晚在群里報平安,有什么事隨時聯系。”
錢醫生和趙醫生都回了收到,時知渺剛要回復,王媱就發了一張照片,配上語音:
“啊啊啊!!他們給我寄了這個!!他們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誰泄露的?!”
時知渺點開照片一看,居然是頭身分離的貓,血淋淋地躺在快遞箱。
她猝不及防受到視覺沖擊,連忙縮小屏幕。
科室群里已經沸騰起來了,都在譴責那些人喪心病狂,而且這么神通廣大,還弄到醫生的地址。
王媱很崩潰,一直在尖叫。
時知渺也被嚇到了,胸口甚至涌起一種惡心感,想吐。
這時,一輛車緩緩在她面前停下,時知渺看了下車牌,是她叫的網約車。
她打開車門上車。
司機問:“尾號2369是吧?”
時知渺壓住胸口的惡心感,說:“是的。”
司機突然來一句:“你住在城郊別墅啊。”
時知渺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受了陳紓禾和王媱雙重驚嚇,她也變得草木皆兵,總覺得司機這句話說得很微妙。
好像是在說,“原來你住在城郊別墅啊”。
沒給她反應的機會,車子已經開動起來。
“……”時知渺抿了抿唇,去看司機。
司機戴著墨鏡,遮住半張臉,身材魁梧。
她的心臟情不自禁地加快。
司機忽然問:“你是病人還是醫生啊?看你的氣質,應該是醫生吧?”
時知渺在手機上按出110:“……我是病人。”
“哦。”
司機意味不明地說,“看你有點眼熟呢。”
時知渺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電話打下去……又怕是自己想太多,鬧了烏龍。
而且話說回來,她現在在他的車上,報警的話,他立刻就會察覺到,他要是真有問題,這么做激怒了他,她逃都沒辦法逃……
怎么辦?她該怎么做?
時知渺眼皮不安地跳起來,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微信突然彈出一個通話,是徐斯禮。
時知渺一愣,想都沒想就接起來。
徐斯禮頓了一下:“接這么快,想我了?”
他的語氣有些涼颼颼,“想我,我也是來跟你算賬的——你醫院出那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時知渺還以為他把車開走,是生氣她的態度,不想理她了。
但其實他還有去打聽她出了什么事嗎?
徐斯禮不滿她的沉默:“說話。”
她接了電話卻一直沒開口,司機也覺得異常,從后視鏡瞥了她好幾眼。
那雙黑乎乎的墨鏡,每抬起一下,時知渺的心臟就緊一下。
她握緊了手機,冷不丁說:“對,我想你了。”
那邊一下就沉默了。
時知渺咬住下唇,再道:“我現在特別想見你,我在回家的路上,已經到……先賢路了,再過十分鐘就到家,你能到家門口接我嗎?”
徐斯禮還在沉默。
時知渺心里打鼓,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她的暗示……
徐斯禮終于開口,慢吞吞地道:
“哦,你想我了啊,想我應該喊我什么?”
他聽不出來嗎?
時知渺眼睫紛飛閃爍,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那個司機一直從后視鏡窺視她。
“徐斯禮……”
“不對,不是這個,提示一下,‘老’字開頭。”徐斯禮語氣懶散,跟逗她玩兒似的。
時知渺有那么一瞬間真想掛了他的電話!
但又怕丟了這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公,我到志士西路了,很快就要到家了。”
徐斯禮笑了一聲,挺愉悅挺滿意,氣完全消了的樣子。
時知渺想,他要是還聽不出來她的異常,她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好在他嗓音隨后變得嚴肅:
“我知道你現在不方便說話,家屬去找你了?別慌,我跟交警取得聯系了,有在附近巡邏的交警趕過去了。”
“…………”
他早就聽出她有危險,還騙她喊老公!
時知渺又氣又緊張,將手機貼緊耳朵,聽見他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拿了車鑰匙要出門。
“車牌告訴我。”
時知渺張嘴要說,司機在這一刻突然間加速!
這個變動讓時知渺神經一炸!
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是黑色馬自達!車牌682!徐斯禮,救我!”
喊完最后一個字,車子猛地剎車,時知渺因為慣性往前撲去,手指不小心把電話掛斷!
“……”她僵著身子抬起頭。
車子停在紅綠燈前,司機慢悠悠地說:“本來看還有兩秒,想著能不能沖過這個紅燈,還是晚了一步。”
然后轉過頭,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
“姑娘,干嘛呢?跟誰報我的車牌號碼?”
這個笑讓時知渺毛骨悚然!
她再顧不得什么,直接就去拽車門。
然而車門上鎖了,她厲聲道:“把車門打開,我要下車!”
司機一副為難的樣子:“這是路口,不能上下車,被違章拍到是要罰款扣分的。”
但在已經陷入慌亂的時知渺耳朵里,他這就是不愿意放她。
她拽了兩下沒能打開門,又抓起手機:“你馬上把車門打開,我要下車……不然我就報警了!”
司機還是再三推脫,兩人在車里對峙了六十秒,直到紅燈轉為綠燈,司機啟動車輛:
“好好好,我過了紅綠燈,就在路邊把你放下。”
時知渺不相信他的話,握緊了手機,盯緊他的一舉一動。
開過紅綠燈,時知渺再次催促:“靠邊停下!”
司機卻說:“這里也不能停車,我再往前開一段路吧。”
時知渺不再猶豫,就要播出報警電話。
同一時間,大馬路上突然響起跑車的引擎聲。
中午這個時間,路上的車并不多,銀灰色的跑車像中世紀歐洲騎士腰間的那把利箭,迅疾出鞘,勢如破竹,直接沖到他們這輛車前面,一個橫停強行擋住去路!
司機猛地踩下剎車:“我去誰啊!”
是科尼賽克,是徐斯禮!
徐斯禮下車,大步朝他們這輛車走來。
司機愣怔:“你認識的人?”
時知渺疾聲喊:“把車門打開!”
司機下意識解鎖車門。
時知渺推開車門跑下車,不顧一切地朝徐斯禮跑過去!
徐斯禮眉頭一皺,也加快腳步接住她。
時知渺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徐斯禮抱緊了她:“沒事了,我在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