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油頭粉面男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捂住嘴。
“切!”
貂皮大媽翻了個白眼,滿臉不屑,“我就說嘛!”
見此王老師緊繃的身體明顯松弛下來,之前他還稍微有些擔心周富貴萬一是個扮豬吃老虎的高手,或者說陰溝里翻船。
嘴角重新掛上毫不掩飾的譏誚,甚至帶著點“果然如此”的得意:
“哼!裝神弄鬼!浪費大家時間!陳老,您看這…”
陳老也微微皺眉,走近仔細看了看畫心,輕輕搖頭:
“小友,這…似乎只是幅普通的仿作,筆力平平,價值…恐怕有限。”
“哈哈哈!”
油頭粉面男這下徹底放開笑了,“十五塊都嫌貴!擦屁股紙!”
“小子,認栽吧!”
王老師志得意滿,仿佛已經勝券在握,看向周富貴的眼神充滿了勝利者的俯視,“現在道歉,我還能給你留幾分顏面!”
直播間彈幕:
ID‘杠精本精’:笑死!裝逼失敗現場!快道歉!
【ID‘古玩小白’:唉…果然還是不行嗎…】
ID‘富貴鐵粉’:富貴哥…(哭喪臉)
周富貴的臉有些發燙,巨大的失望和周圍的嘲諷讓他倍感壓力。
但他心中的那股氣韻感知依然強烈無比,絕不可能錯!問題出在哪?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死死盯住畫卷,手指無意識地拂過畫軸邊緣…等等!
這卷軸的厚度…似乎比尋常卷軸要厚實一點?
而且畫心絹帛的質感,在邊緣處摸起來似乎…有兩層?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難道在里面?
他顧不得旁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再次湊近畫卷,幾乎是趴在了桌子上,手指沿著卷軸的邊緣極其細微地摸索著。
終于,在靠近天桿處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他的指尖觸碰到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卷邊!
那感覺,就像是裱糊的邊緣因年代久遠而微微翹起了一點點!
“有夾層!”
周富貴緊繃的心終于放松了下來,面上不動聲色。
他抬起頭,迎著王老師嘲弄的目光,聲音異常平靜:
“王老師,別急啊。好東西…有時候得剝開看看才知道。”
不等眾人反應,周富貴拿起桌上用來清潔灰塵的軟布一角,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捻出一點布絲,形成一個極其細小的尖。
他屏住呼吸,將全部心神凝聚在指尖,將那布絲形成的尖,極其輕柔、極其精準地探入那處細微的卷邊縫隙中。
此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他這怪異的舉動吸引,連王老師臉上的譏笑也再次僵住。
只見周富貴的手指穩定得如同磐石,手腕緩慢地移動。
那布絲尖仿佛有了生命,一點點、一絲絲地沿著那隱秘的縫隙探入、滑動、剝離…
“嘶啦…”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細不可聞的絹帛分離聲響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富貴眼神銳利如鷹。
他輕輕捏住那被剝離起的一小片畫心邊緣,用布絲尖繼續深入輔助,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揭開新生兒的胎衣。
漸漸地,一幅被完美覆蓋在其下的、完全不同的畫面邊緣,如同沉睡千年的美人初掀面紗,緩緩顯露出來!
那露出的僅僅是一小角山石!墨色濃淡相宜,皴擦點染極其老辣,嶙峋質感撲面而來!與覆蓋其上的那幅平庸之作,判若云泥!
“嘶……”
圍觀人群中響起第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
王老師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金絲眼鏡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向前一步,幾乎要撲到桌上!
油頭粉面男和貂皮大媽的笑容也凝固在臉上,張大了嘴。
陳老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失聲道:“夾層?畫中畫?”
周富貴沒有停頓,精神高度集中,繼續那精細到極致的剝離工作。
隨著他的動作,更多被掩蓋的畫面顯露出來:
虬勁如龍的蒼松枝干,細密如毫的松針,靈動飄逸的水紋…當覆蓋其上的那層平庸畫心被完全揭開,整幅圖的真容徹底展現在八仙桌上時,整個聚寶軒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畫面構圖恢弘大氣,遠山疊嶂,云霧繚繞;近景山石奇峻,古木參天;山間溪流蜿蜒,亭臺樓閣隱現;一位高士策杖行于山道,童子抱琴相隨。
畫工精湛絕倫!山石的斧劈皴、荷葉皴運用得爐火純青;樹木的點葉、夾葉法細膩傳神;人物的開臉雖小,卻神態宛然!設色古雅沉著,雖歷經歲月,絹色泛黃,但色彩依舊沉穩,毫無火氣。
整幅畫氣韻生動,意境悠遠,透著一股清幽高古的文人之氣!
最令人震撼的是畫面左側偏下的位置,鈐著一方朱紅的印章,印文清晰可見:
“十洲仇英”!
“嘶……”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再次響起!
王老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金絲眼鏡后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嘴巴張得能塞進拳頭!
他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指著那幅畫,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如同被扼住了脖子:
“不…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這…這怎么可能藏在下面?陳老!您…您再仔細看看!別被他蒙蔽了!”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尖銳而絕望。
劉掌柜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面如土色!
油頭粉面男和貂皮大媽徹底傻眼,呆若木雞!
直播間彈幕瞬間被“???”和“!!!”刷屏!
就在這時,那位一直沉默的陳老,一個箭步沖到桌前,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激動:
“讓…讓老朽看看!”
他幾乎是撲到畫前,從懷里掏出一個高倍放大鏡,湊到畫面、印章,尤其是剛剛剝離的夾層邊緣處,一寸一寸、極其仔細地查看起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陳老。
良久,陳老緩緩直起身,摘下眼鏡,揉了揉濕潤的眼角,深吸一口氣,環視眾人,目光尤其在臉色死灰、搖搖欲墜的王老師臉上停留了一瞬,聲音帶著無比的鄭重和震驚:
“絹本!設色!真跡!明四家之一,仇十洲(仇英)的真跡!《仇英訪友圖》!
這夾層偽裝…天衣無縫!若非小友心細如發,神乎其技,此等珍寶恐將永蒙塵埃!”
他指著畫面,激動不已:
“你們看這筆墨!這山石的皴法!這樹木的點染!這人物開臉的神韻!還有這設色,沉而不滯,艷而不俗!再看這鈐印,‘十洲仇英’,印泥沉入絹絲,包漿自然!再看這絹的質地、經緯、老化程度,以及這夾層剝離處的痕跡…開門!大開門啊!”
陳老的目光灼灼地看向周富貴,充滿了驚嘆和贊賞:
“小友!神乎其技!好眼力!此畫雖歷經滄桑,夾層偽裝,絹絲略有脆化,邊角微損,礦物顏料局部有細微脫落,但神韻猶存!其藝術價值與市場價值…難以估量!”
他頓了頓,語氣無比鄭重:
“小友,老朽陳景和,平生最愛收藏此類文人逸品。此畫,老朽愿以個人名義收藏!價格…就按當前市場保守估價,八百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