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染一邊往后退,目光同時看著宮門外。
眼神越發警覺起來,眼眸中閃動著幽光,就像是游走在叢林里的野貓一樣警覺。
不僅僅是因為黑天鵝在報警,更是因為一種強烈的不安,這是在經歷數次生死之后對危險有著極強的預判性。
“肖兄,有什么問題么??”
肖染這么一搞,李杰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可他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來點問題。
肖染沒有回答他,但心里那種不安卻是越來越強烈。
眼眸閃動著幽光,【回溯】發動。
頓時間時間像是在肖染的眼前開始倒退。
一個個模糊的人影開始浮現在眼前,肖染目不轉睛的掃視這每一張面孔,希望從里面看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隨著時間推移,肖染兩眼開始泛紅,眼淚止不住的溢出眼眶。
回溯的能力對他來說,負擔還是太大了,而且回溯的時間越長,負擔也會越來越強烈。
直至在陰影中,肖染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廊,一張陌生的面孔,站在宮門外駐足良久。
“黃潮!!”
肖染心頭一驚,這張臉雖然不對,可肖染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黃潮的身影,這家伙在之前一直就站在宮門外。
“難道黃潮打算對我下手么??”
“那應該也是在自己來時的路上才對,現在守在宮門外,莫不是要等自己離開皇宮時再下手??”
正當肖染感到疑惑時,突然注意到,黃潮的目光好像是在看向另一側。
“他在看什么?”
肖染循著黃潮的目光望去,卻見還沈軒君正混跡在人群里,一步步跟著眾人走進皇宮的大門。
“沈軒君?不對,應該是吳縵,黃潮為什么盯著吳縵看??是看出了什么問題,還是……”
肖染還想要多看一些,可眼睛一陣刺疼,讓他不得不中斷了回溯的能力。
“你沒事吧?”
一旁李杰看到肖染眼睛紅的嚇人,頓時也是嚇了一跳。
肖染擺了擺手,蹲在地上好一會功夫才緩過勁來。
“吳縵究竟在搞什么鬼?”
肖染搞不清楚吳縵要做什么,但既然黃潮已經現身,肖染可不打算錯過干掉黃潮的機會。
“你去通知鄒家,張霧朦已經上鉤了。”
“那你呢??”
“當然是去把張霧朦引出來。”
說這,肖染拍了拍李杰的肩膀:“通知了鄒家之后,你就別出皇宮了,找個地方藏起來應該不難吧,如果明天沒什么事情就回家,那也不要去。”
雖然肖染對李杰的初次印象并不好,但仔細觀察一下,這小子還算是有點人味,至少也算是迷途知返了。
但接下來的事情自己顧及不到他,只能讓他自己躲起來比較好。
“嗯,好,我知道了。”
李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朝著肖染一拱手:“肖兄保重。”
說完,便是匆匆折返回去,去找鄒家的人報信。
等李杰離開后,肖染深吸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后,就大步走出宮門。
他知道黃潮既然現身,那么就必然不會離開太遠,說不得就在門口某個地方等著自己。
然而當肖染沿著街道往前走了沒兩步,就停下了腳步。
看著坐在旁邊石頭凳上等著自己的人影,肖染還是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黃潮還真是就坐在這里等著自己,看到肖染后,還熱情的揮了揮手,示意肖染這邊來。
“不是,你就這么等著啊??”
肖染雙手不自覺的插在褲兜走到黃潮身旁,臉上隨意,可心里卻是十分警覺,但讓肖染沒有預料到的是,自己胸口的黑天鵝胸針,居然沒有報警。
黃潮抬起頭,慢慢的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張霧朦的那張臉,神色異常的平靜:“這里是民宅,老百姓都休息了,咱們到那邊走走怎么樣,要打,也要換個合適的地方嘛。”
肖染看向黃潮所指的方向,皺了下眉頭后,指了指另一邊:“我覺得另一邊比較好呢。”
“那就去另一邊。”
黃潮從石凳上坐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神態平靜讓肖染心底直發慌。
說實話,肖染很也討厭這樣的黃潮,因為這讓他摸不清黃潮的底。
兩人肩并肩,相隔兩米的距離往前走。
路上黃潮的神態越發輕松,看著旁邊水面上折射的月光,不由得回憶起來:“咱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宛城的時候,那一次我被你坑的很慘,但現在想想,反而要謝謝你。”
“嗯……如果能給點錢的話,我還覺得你這個謝謝挺真誠的。”
肖染翻了翻白眼,對黃潮的話是一個字都不帶信的。
黃潮自然注意到肖染的神情,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放緩了步伐,和肖染就像是一對很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一樣,說著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我家里環境不錯,父親是鹽商,從小沒挨餓過,我自幼讀書,詩經、道經,各家學說樣樣精通,不管你信不信,我本質上并不是一個殘暴的人。”
黃潮停下腳,看向肖染:“我知道,你覺得我就是個屠夫,殺了那么多人,還在這里恬不知恥的說自己是個好人,甚至還不如妓院里的婊子。”
肖染聽到這有些意外,他上下重新打量了一下黃潮,似乎這一次從黃潮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難道不是么?屠城、吃肉、黃災所過之處,哪一處地方不是森森白骨。”
“是,但這是我必須做的。”
黃潮不否認自己的暴行,也不為自己的暴行而開脫,很坦然的承認下來,可緊跟著話音一轉說道:“但這恰恰就是天道。”
他指了指頭頂。
“我持道興劫,便是身懷天命,殺人也好,屠城也罷,天命就是如此,那些數以萬計的冤魂就是我給予天道的答復。”
“天下千糧本十斗,豪門權貴占其九,萬萬老百姓只能分其中之一
即便我不反,也會有其他人去反,所以錯的不是我,是這王朝,也是那些豪門權貴。”
肖染聞言冷哼一聲:“呵,要不是我親眼看見被你們屠滅的城池,差點就信了你的鬼話,造反就造反,那些老百姓又和你有什么仇?”
“沒有仇,但他們不死,我的大軍不活,所以他們本身也是天道之下的犧牲品,而且有些地方,不殺個干凈是不行的,五姓七望,他們天生就比別人高貴,只要有了這個姓氏,哪怕是一個草民百姓平日里也是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我殺的不是人,是門閥觀念。”
黃潮說到這里時,神色間也是露出無奈。
他和肖染講了一個故事,是他剛剛造反的時候,攻占一座城池,一個小城,結果大敗而歸,城中婦孺老弱拼死抵擋,讓他死傷慘重,最后把城池攻占下來后,他把這些婦孺老人抓過來。
結果一瞧,這幫人自己家里破房爛瓦,有的孩子都已經餓得皮包骨頭了。
黃潮不理解,為什么這幫人要拼死守城,自己來了,可以打開糧倉,讓他們吃飽飯,給他們分田地。
結果一個老頭啐了黃潮一臉吐沫,洋洋得意的說,他們是清河崔家的人,崔家愿意給他們賜姓。
“一個姓氏,就讓他們心甘情愿的給這幫畜生賣命,他們不該死么?”
黃潮側過頭看向肖染。
肖染原本臉上的不屑,此刻卻是變得嚴肅起來。
“那些宗族勢力強大的地方,往往只需要一句話,參戰者賜予姓氏,入族譜,那些老百姓就像是發瘋了一樣撲上來,比皇帝的圣旨還管用,你說,他們該不該死!該不該殺!”
“這……”
肖染一時語塞,黃潮的問題真的把肖染給問住了。
見到肖染一時無法辯駁,黃潮的臉上露出笑意,似乎終于在肖染的臉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挫敗感。
兩人繼續往前走來到大明宮不遠的涼亭處,黃潮坐下來,沒有要和肖染動手的打算,看著前方的大明宮。
“我從來不否認我的行徑有多可恨,我也不否認我辦下的事情有多喪心病狂,但我之后,天下再無門閥,五姓七望從此煙消云散,沒有人再會為了一個賜姓去給人做牛做馬,天下或許不會因此變得更公平,但至少是公平了一些,就沖這一點,未來活下去的人,是不是欠了我一句謝謝。”
黃潮似笑非笑的看向肖染。
這番話確實讓肖染無法辯駁,但肖染也不想去爭論這些,因為他本身并不是這里的人,從理來說,黃潮說的沒錯,但從情來說,黃潮做得對與不對,肖染沒辦法產生共情。
肖染愿意和他這樣消磨時間,不過是在等,等鄒家的人快些趕過來。
而黃潮似乎看出了肖染所想,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知道你在等援軍,可有一點你似乎搞錯了方向。”
說著他指了指前方的大明宮:“你看,這是我給你準備的一份大禮!”
肖染心底咯噔了一下,那種強烈的不安在心尖上彌漫開。
他目光望去,只見遠處的大明宮上方,一團陰霾籠罩,天空的顏色逐漸變的深紅,隱隱約約的還有一條龍的影子在當中扭動,發出憤怒的長嘯聲。
與此同時,肖染眼前生出暗紅色的血光,歪歪扭扭的文字在視線中浮現出來:“觸發主線任務3: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