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花白稀疏不曾出現,油膩的頭垢或盤踞的詭秘之物更是無影無蹤。
只有一片光滑、蒼白的……禿頂!
那頭皮顏色均勻得如同精心打磨拋光的冷玉,在屋內過于明亮的燈火下,甚至泛著一層令人不適的、近乎刺目的慘白光澤,一絲褶皺、一點斑點也無,干凈得……近乎妖異!
肖染當場愣住,呼吸都窒了一瞬。
“好家伙!!”
他心底直呼好家伙,一股荒謬感直沖天靈蓋。
見識過詭食君故意打低分的惡心手段,肖染原以為那已是極限。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才是個中翹楚,狠得讓人猝不及防!
你一個光溜溜的腦袋,連根毛茬都摸不著,你跑來讓人蓖發??這哪是找茬,簡直是行為藝術!
空氣仿佛被這荒誕的一幕凍僵了。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只有那面模糊的銅鏡,忠實地映照著這滑稽又透著絲絲寒意的場景。
一個捧著幞頭巾的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那顆在燈火下熠熠生輝的“鹵蛋”。
而端坐椅中的老者,正透過銅鏡,將肖染臉上每一寸細微的驚愕、無語乃至即將噴薄的怒火,都一絲不漏地捕捉眼底。
他那張富態的臉上,笑意越發燦爛,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透出一種頑童惡作劇得逞般的惡意快感。
“怎么?”沙啞刺耳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如同砂紙狠狠摩擦著朽木,帶著刻意到浮夸的疑問,“小師傅,有什么……問題么??”
問題?肖染心底早就罵開了鍋。“有沒有問題你心里沒點B數??”
“那吳縵再不濟,好歹手里還有個鍋碗瓢盆能折騰出點東西糊弄人!你呢?光溜溜一片戈壁灘,你讓我給你種出森林來?!”
這已經不是刁難,是**裸的侮辱!
“好好好,這么玩是吧……”
肖染心底冷笑如冰河涌動,一股被戲弄的邪火噌地冒起三丈高,眼中獰光一閃即逝。
“沒問題!老爺子您這活兒啊,難度是頂了天!旁人絕做不好,但今兒您遇見我肖染,算是對了人了!包您滿意!”他拍著胸脯,豪氣干云。
“哈哈哈哈!好!好!我期待你的表現。”
得到這斬釘截鐵的保證,老者臉上的笑容如同澆了油的炭火,驟然明亮灼人起來,眼角的褶子都擠成了深深的溝壑。
肖染不再廢話,轉身動作麻利。熄滅的爐灶被重新點燃,橘紅的火苗舔舐著漆黑的鍋底,冷水倒入,漸漸發出細微的嘶鳴。
不多時,水汽蒸騰,白霧彌漫開來。
“老爺子,您先放松放松,舒筋活絡才見效果。”肖染把毛巾放在水里浸透之后,瀝干水分,帶著溫度的熱毛巾送到老人面前,先敷在老人頭頂,跟著第二張熱毛巾就貼在老人的眼睛上。
“嘶……舒坦!”
感受著毛巾上的余溫,老人坐在椅子上不由自主的伸展手腳,整個人跟著一并放松下來。
做好了這些,肖染轉身來到竹筐前,從竹筐下面翻找出一團被紅布包裹的布包出來。兩眼一瞇:“就是這個了。”
不多時,老人就感覺到頭頂一陣微涼,毛巾被肖染拿開,只聽肖染說道:“老爺子,我這手法有些剛猛,待會可能會有些刺疼,您可千萬要忍耐一下。”
面對肖染的提醒,老人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無妨,無妨,你盡管動手。”
肖染抬頭看了一眼銅鏡,臉上流出笑意,輕輕抬手,一根根命運的縫合線,從指尖飛出,隨著肖染眸光一凜,瞬時間扎進老人的頭皮。
“哎呦!”
這一下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哪怕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是忍不住的尖叫了一聲。
伸手摘下臉上的毛巾,定睛一瞧,卻見肖染手掌放在自己的頭頂上面,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上竟是已經被接上了一根根灰白色的發絲。
“你做什么!!”
看到這一幕,老人目光圓瞪,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但肖染可不給他機會,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使出起靈縛,下一刻一根根鐵索從地面鉆出,牢牢將老人纏繞在椅子上。
“老爺子,您可千萬別亂動,不然扎錯了地方,這頭發就接的不好看了。”
“頭發?”
老人斜眼看向一旁,只見旁邊的扁擔上掛著一排密密麻麻的頭發,這些頭發全然都是肖染從別人頭上剃下來的。
原本肖染保留下來這些頭發,打算用來給編成繩子,等需要的時候,可以用來作為厭勝術的壓物。
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你不是光頭么??我先給你接上頭發出來,也算是幫你植發了。
恐怕老人做夢都沒想到,這個篦頭匠的手藝,不僅僅只是蓖頭,還有縫尸的手段。
在命運的縫合線牽引下,一根接著一根的頭發被接在老人的頭上。
看到這一幕,老人已經氣急敗壞的開始咒罵起來。
“畜生,畜生啊,你快停下,我不做了!”
“唉,老爺子,這可由不得您了,做不做是您的事,可停不停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肖染非但沒有停手,甚至還拿出了【魯班手】激活后放在自己肩膀上,幫著自己一起接發。
有了魯班手的加入,肖染的速度更快了許多。
甚至肖染還特意將這些頭發,編制在一起,給老人的頭頂編出一個形的發辮。
只是肖染在這方面的手藝不大好,編出來后發現更像是兩團‘大柰子’一左一右的頂在老人的頭頂上。
這下老人臉都綠了。
肖染見狀也挺愧疚的,于是又給老人編了一條小辮子,不過可能是太緊張了,肖染一不小心把鞭子給編在了前面。
黑乎乎的一根辮子不長不短,剛好到老人的鼻子著。
這下雖然兩團柰子不像了,但這兩個圓滾滾的圓球,中間配著一截發辮的造型,實屬讓人有些繃不住了。
肖染看著這個造型,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不忘提醒道:“老爺子,這個造型其實還可以,但您出門后,可千萬別倒立,不然老太太怕是要喊你耍流氓了。”
“啊啊啊!!欺人太甚,你欺人太甚!!”
老人已經快要瘋了,誰腦袋上頂著這玩意,恐怕都要招架不住。
“老爺子,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我這手藝別人求著我要還來不及呢。”
肖染神色夸張的說道,他收起了起靈縛,放開椅子上的老人。
恢復自由之后,老人立刻氣急敗壞的想要把頭發給扯下來。
可這些頭發,都是肖染用命運的縫合線給縫上去的,就算是把自己頭皮給撕下,這些頭發也扯不下來。
“你!!你!!”
嘗試了幾次,疼的老人一陣齜牙咧嘴,眼淚都快流下來了,確定無法把頭發從頭上扯下來之后,老人紅著眼珠子惡狠狠的盯著肖染。
肖染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默默的拿起自己的剃頭刀:“老爺子,您先坐下來,咱們這還要修面呢,不然您怎么給我評分呢?”
肖染不開口還好,此話一出,這位異發君直接跳起來罵街了。
“評你奶奶個腿!!”
話音落下,周身化作一股黑風,卷起濃濃的黑霧飛起,下一秒便是消失在肖染面前。
等黑風散去。
肖染一抬頭,發現自己還站在街道上,那間屋子和老人全都消失不見了。
“這……走了?”
肖染想過很多種結果,最壞的打算,就是怪談失敗接受懲罰。
可這個老頭居然走了。
自己沒有收到失敗的提示,也沒有收到成功的提示。
“不是……”肖染拿著剃頭刀,仰起頭看了半天,喊道,“你走了,我這個究竟算是失敗呢,還是成功呢?”
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人回應肖染。
見狀,肖染只能嘆了口氣,其實他的打算是接發之后,再給他剃干凈就完了。
誰想到這老頭這么性急呢。
肖染在原地等了一會,確定這老頭不打算回來了,這才提著扁擔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