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光猶如從云端中落下的流星,一顆接著一顆,將山谷墻壁上的神龕照亮起來。
沒有人留意到這些石壁上還沾染著剛剛流下的鮮血。
直至越來越多的血光匯聚在一團,將深淵內的黑暗徹底驅散,眾人才看清楚面前深淵下的樣子。
只見僅僅只有七八米寬度深淵,猶如一條通往帝王墓葬的神道,兩旁聳立著造型精美的神龕,而在神龕的前方,卻是聳立著許多人形雕像。
這些雕像姿態各異,但不難看出他們都是在逃命,每一個雕塑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悚,恐懼。
有些雕塑即便已經碎裂,殘缺不全,但生動的姿態已經讓人深深地絕望感。
肖染與芍宏樟也跟著一起從山谷上面爬下來。
只見芍宏樟此刻全身已經變成了黑色,那只魔化的左手,此刻猶如一張大網拖拽著虎妖,一點點的落下來。
隨著眾人落在地面,肖染目光審視著面前的山谷,突然間神色微動。
“你有沒有覺得這里很熟悉?!彼蛏趾暾灵_口詢問道。
芍宏樟回頭仔細打量著四周,一時間一股熟悉的畫面悠然而生。
記憶中那繁華的街道和眼前的山谷相互重迭,不由得驚道;“這是朱雀大街!!”
錯不了,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了二十多年,這街道他太熟悉了。
兩邊的神龕,仿佛就是那曾經繁華的商鋪,面前的雕塑則是鮮活的路人。
可僅僅只是一個恍惚,再回過神來,眼前已經重新變回了滿是詭異的山谷。
這讓芍宏樟一時間心中生出無數感嘆,可謂是五味雜陳。
正所謂眼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一切繁華過往云煙般從心間閃過,這當中的滋味,只有作為從小就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的芍宏樟自己知道。
“芍監正,不要太傷感了,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等這次回去,如脫胎換骨,重塑心生,只要專注養生,有生之年必是能重看到那繁華盛世?!?/p>
一旁同樣作為過來人的陳乘見狀也是有所感嘆,只不過感嘆的沒有芍宏樟那樣的深切罷了。
芍宏樟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么,翻身爬上虎妖的后背上:“陳老先生,心胸寬廣,目光灼灼令人敬佩,若不是此地不合時宜,我等定要坐下來談天論地好好交流一番。”
“哈哈哈,有這機會的?!?/p>
兩人剛才還在為了文杖的事情爭論不休,但此刻又能放下成見,相互暢談,也是挺讓人意外的。
“大家小心一些,千萬不要掉隊,盡快通過山谷,就可以這次的考場了。”
只等所有人都已經從山谷上落下,陳乘抬高了聲音,示意眾人不要分散,全速向前。
“嘩啦啦啦”的腳步聲回蕩在山谷中。
越往前走,眼前的路徑卻是越來越寬敞。
肖染和芍宏樟不急不慢的跟在隊伍中,因為有陳乘的緣故,雖然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但都默默和肖染與芍宏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陳老,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到了,倒是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現在還沒信呢。”
肖染一邊走一邊向陳乘詢問道。
陳乘這時候才想起來先前答應肖染的事情,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抱歉,抱歉,是我暈了頭把這件事給忘了。”
陳乘說罷,便是改為傳音的方式向肖染說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未必拿得準,這么一說,也是給你提個醒?!?/p>
“怎么說?”
陳乘低聲傳音道:“恐怕……恐怕此人已經成了怪談。”
說罷,陳乘分出一縷精神力出來送到肖染的識海。
只見畫面中一個長相酷似吳縵的身影出現在肖染的意識里。
手里握著菜刀,全身被血紅色的紅光所吞沒,左邊的身體完全就是獸態,嗜血、狂暴的殺氣,饒是肖染也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畫面中的吳縵,似乎變成了一尊大邪祟,腳下全都是這些考生的尸體。
看到這個畫面,肖染的心底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腦海中不由自主的蹦出四個字。
“兄弟相殘?!?/p>
“該死,難道黃潮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么??”
肖染心底越發不安,如果吳縵真的成為了邪祟,甚至可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自己現在的狀態可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依照黃潮的性子,這種事情恐怕他也是做得出來的。
當初吳縵出手暴打蝗神,現在風水輪流轉,難道是要暴打自己??
想到這肖染都有點慌了。
“好在還有這么多家伙在前面頂著,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吧?!?/p>
隊伍不知道走了多久。
陸陸續續的有人開始撐不住了,頭頂上的燈火逐漸黯然了下來。
畢竟這懸燈術,終究是術法,不是什么神通,也不是什么詛咒物,全靠著自身的精氣神的來支撐。
這些“考生”當中最次的也是中根器,精氣神已經遠遠超出常人的數倍,只是面對這樣迅速的消耗,時間久了也是只覺渾身乏力,頭疼欲裂。
一名體表覆蓋著灰色甲殼的中根器考生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頭頂那團原本還算旺盛的血色火焰,此刻如同風中殘燭般急劇搖曳、收縮,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堅持不住了消耗。
“陳老,差不多都快要到極限了,要不然,咱們休息一下?!?/p>
一位上根器開口提議道。
只是這個提議卻是被陳乘一口否決。
“不行!讓大家撐住,我感覺就快到地方了。”
說罷,陳乘回頭朝著身后眾人喊道:“大家堅持一下,加快速,出路就在前面不遠?!?/p>
眾人眼見陳乘如此堅決,一時也只能咬著牙往前走。
眼前的山谷越走越深,地面上逐漸出現了積水。
“水?。 ?/p>
看到地面上的積水,芍宏樟立刻精神了起來,翻身從虎妖身上一躍而下,走到積水前,用手指沾了沾積水,隨后放在口中。
“真的是水,只是有點咸了?!?/p>
說著他看向四周神色激動道:“既是有了積水,說明這條路確實沒錯。”
眾人聽到芍宏樟的肯定,原本已經疲憊的精神也隨之一振。
壇家兄弟更是揮舞著手臂,示意后面的人加快腳步跟隨上來。
突然!!
“咻!”的一聲破風聲襲來。
一條細長,尖端生著利齒的手臂,快如閃電地從右側一個破損神龕的裂縫中激射而出!這只手臂長滿了倒刺,目標明確,迅速將一名中根器的考生喉嚨貫穿。
“噗嗤!”
利器入肉的悶響在山谷有限的回音中顯得異常清晰。那考生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整個頭顱便被那恐怖的觸手硬生生勒斷!
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斷頸處狂涌而出,染紅了他尚未完全倒下的身體。
濃烈的血腥味頓時在山谷中蕩開。
看到這一幕,其他考生紛紛對準這個破損的神龕出手,碎石、骨刺紛紛飛射進了神龕。
但卻并沒有得到他們預想的動靜。
反倒是濃郁的血腥味,令盤踞在神龕陰影里的發出一陣嘶鳴。
更多的陰影在它四周的黑暗中蠕動。
“混賬??!你們找死不成!!”
幾位上根器的聯手,紛紛激發出自身命火,頭頂選上等驟然將黑暗照亮起來。
受到懸燈的照射,陰影中那些蠢蠢欲動的身體,也開始安分了起來。
“快走,不要在這里停留!”
陳乘見狀,立刻一馬當先的沖到隊伍前沿;“快,跟上我!!”
說話間,陳乘頭頂漂出一盞懸燈,燈火如炬,將四周徹底照亮,隨即整個人沖到了隊伍最前面。
這下眾人不敢有絲毫遲疑,加快步伐跟在陳乘身后。
但這也導致一些根器不強的考生迅速被拉開了距離,他們的懸燈已經快要熄滅。
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方的隊伍和自己距離越來越遠。
伴隨著周圍的光線逐漸變得昏暗下來。
“吼??!”
這下周圍神龕里的東西再也按耐不住的從里面沖出來,頓時間便又是一場瘋狂的屠殺。
人群猶如被無形皮鞭驅趕的獸群,在深邃的谷底亡命狂奔。腳下積水漸深,冰冷刺骨,每一步都濺起渾濁的水花。
后方黑暗中,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碎裂聲和凄厲短促的慘叫聲不絕于耳,那是落在最后、燈火熄滅的倒霉蛋正被黑暗中蟄伏的怪物無情吞噬。
很快沖在最前方的幾人猛地剎住腳步!
“停!停??!”
一聲飽含著震驚和憤怒的聲音傳來。
身后奔跑的考生,頓時如同撞上堤壩的洪水,驟然擁堵、推搡、摔倒。騷亂蔓延開去。
只見在狹窄谷道的盡頭,橫亙著一面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東西——
一面門。
烏黑的大門。
它仿佛是從兩側陡峭的巖壁中直接生長出來,嚴絲合縫,將本就不寬敞的谷底徹底堵死。門體由一種非金非鐵的巖石雕琢出來,粗糙、冰冷,毫無光澤,更像是凝固億萬年的黑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