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道陰冷的聲音響起,油膩的后廚門簾被人粗暴地掀開。
一個身著錦緞長袍的公子哥踱步而入,腰間玉佩隨著步伐叮當作響。
他嫌惡地皺起鼻子,用繡著金線的香帕掩住口鼻,仿佛這廚房的煙火氣會玷污他高貴的身份。
"范胖子,我姐夫不在,你就敢這般放肆?"公子哥的聲音像是從鼻腔里擠出來的,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范大廚的胖臉立刻堆滿諂笑,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舅爺明鑒,小的正要替您品鑒這好酒."
“這酒味道確實香醇,比順府佳釀還要濃烈……”
公子哥手中的檀木折扇重重敲在范大廚光亮的腦門上,發出一聲脆響:“我嘗個屁!你一個廚子,哪知道什么是好酒?”
范大廚雖然年紀比對方大的多,但面對對方的折辱,他卻只是咬了咬牙,最終默默忍了下來。
公子哥斜眼上下打量了李牧一番,似笑非笑道:“一個鄉巴佬釀的濁酒,也敢拿到水仙樓來獻丑?"
“你說什么?”
“嘴巴放干凈些!小子!”
小武和賈川等人雖在李牧面前很溫和,但身為老卒,他們也有自己的脾氣,聞言立刻怒聲吼道。
啪!
李牧伸手按住了他們的肩膀。
這里畢竟是水仙樓的地盤,得罪了對方,顯然并不明智。
公子哥卻渾不在意,折扇"唰"地展開,慢條斯理地扇著風:"范胖子,記清楚了!水仙樓的酒水,只認許記老窖的牌子。"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那壇三月春,"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趁早給我扔出去。"
“是!是!”范大廚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無奈的點頭道。
公子哥大搖大擺,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后廚,范大廚這才咬了咬牙,罵罵咧咧道:“娘的,這狗仗人勢的東西。”
“如果我沒看錯,這位應該就是大掌柜的妻弟,平原縣那位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梅宗元?”李牧臉色倒是頗為平靜,兩世為人,他早已磨練出宛若磐石般的心態,一兩句挑釁羞辱之言,還不足以令他惱羞成怒。
“沒錯!就是這混賬。”范大廚冷哼一聲,語氣中似乎也對此人頗為不滿:“這小子不學無術,整日惹是生非,若不是大掌柜愛屋及烏一直護著他,早就不知死在哪條陰溝里了。”
“他和許記老窖的東家相熟,水仙樓的酒水,全都是他一手操持從許記購置而來,這么多年以來,他不知道從中昧了多少好處!”
聞言,李牧這才恍然大悟。
梅宗元干著酒水采購的行當,肯定和供貨商有什么骯臟的桌下交易,吃了不少回扣。
若是三月春進了水仙樓,他來錢的路子便會被截斷,所以才表現的如此敵意滿滿。
沒想到一個酒樓之中居然也有如此多的勾心斗角。
李牧有些失望。
雖然他認識陳鶴松,但對方身為二掌柜,肯定不愿意因此而得罪大掌柜,自己執意去求他,只能給他造成左右為難的困境。
"無妨。"他將酒壇重新封好,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好酒自有識貨人。"
雖然在水仙樓碰了壁,但他卻并未心灰意冷。
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
他對三月春的品質有著足夠信心。
只有有人嘗過,必然會被它所吸引!
……
正午的陽光下,李牧在街邊支起簡易的木桌。
他特意選了個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對面就是水仙樓氣派的門臉。
酒壇開封的瞬間,馥郁的酒香如同有形的絲帶,在燥熱的空氣中蜿蜒流淌。
“爺,你瞧,那小子不死心,搬著酒壇在街邊賣呢!”
臨街的茶館二樓,一名小廝跟在梅宗元身后,指著李牧的小攤道:“要不我找幾個人去掀了他的攤子,砸了他的酒壇?”
梅宗元翹著二郎腿,滿不在乎的向那個方向瞥了一眼:“聽說他和陳鶴松沾點親,若是事做的太絕,我姐夫面子上也過不去。”
“再說了,一個鄉巴佬,能釀出什么好酒來?”
“晾著他就成!”
一主一仆之間的交談,自然無法傳到李牧耳朵中。
他此時借了筆墨和紙張,在自己攤位前寫下了酒水的價格,便很快引來了一幫人圍觀。
“嚇,一壇酒要二兩銀子?看分量,這也就四五斤的樣子吧?”
“這價格,比市面上最好的青梅燒還貴七八倍!”
“不是什么老窖坑,是鄉下自釀的酒,呵呵,這小子莫非得了失心瘋,真以為我們城中都是些有錢的傻子不成?”
“再好的酒,也不值這個價!”
"聞著倒是挺香..."
眾人議論紛紛,皆被李牧開出的價格所震驚。
雖然攤位前人數眾多,但卻沒有任何人出資購買,大多數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念頭。
不過這正是李牧想要達到的效果。
銷售的第一步是什么?
就是人氣!
無論通過怎樣的手段吸引到人流量,便已經是成功的第一步。
“嘩啦啦!”
李牧直接端起酒壇將一個瓷碗倒滿,沖著眾人拱手抱拳道:“諸位父老,我素聞城中喜酒之人眾多,這第一碗,權當奉送,一文不收!”
“誰想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