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鐘穿透三十三重幽冥殿的穹頂,將無塵的影子壓成青石板上的殘墨。他望著殿外搖曳的往生蓮,花瓣簌簌墜落,每一片都映出晚吟消散前的笑靨。掌心的佛珠突然發燙,刻著《金剛經》的檀木紋路里滲出絲絲血痕,那是三日前玄音密信中預言的 “血月封魂劫” 即將降臨的征兆。
“當啷 ——”
青銅燭臺突然傾倒,九盞長明燈同時熄滅。閻羅王的黑蟒袍掃過地面,帶起一陣腥風,生死簿在他手中展開時,紙面騰起幽幽鬼火。“無塵,你可知晚吟魂魄已被冽風煉作噬魂釘?” 沙啞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鎖鏈,“她的元神碎片,正在十八層地獄受業火焚身。”
無塵的袈裟無風自動,身后浮現出破碎的金身法相。三日前在縹緲閣看到的密信內容如毒蛇噬心:冽風盜取了上古魔神的七情鏡,要將他和晚吟困在因果循環中永世不得超生。他重重叩首,額角在青磚上磕出血印:“弟子愿以七世業火焚身,換晚吟魂魄重聚。”
閻羅王的判官筆滴下朱砂,在生死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好個癡兒!但每世輪回,你不僅要承受情劫,還要破解冽風設下的因果迷局。若有一世失敗,你們二人將永墮無間地獄。” 話音未落,幽冥殿穹頂裂開血色漩渦,無塵的身影被吸入其中,耳畔最后傳來的,是晚吟若有若無的清唱:“蠟炬成灰淚始干……”
第一世:書院劫
江南梅雨季,青竹書院的白墻洇著墨色水痕。無塵握著褪色的油紙傘,望著雨中奔跑的少女。晚吟的鵝黃襦裙沾滿泥漿,懷中卻死死護著一卷《李義山詩集》。“公子,能否借傘一用?” 她仰起臉時,發間的茉莉清香混著雨水,竟讓無塵手中的傘柄泛起了佛蓮的微光。
這是冽風設下的 “詩書劫”。當夜,無塵在廂房研習時,窗欞突然無風自開,月光中浮現出玄音的虛影。“小心晚吟的生辰帖。” 虛影話音未落,便被一道黑影擊碎。無塵展開懷中的帖子,只見墨跡竟化作毒蛇噬咬掌心 —— 原來晚吟的生辰八字,早已被冽風煉成了鎖魂咒。
大婚那日,十里紅妝鋪滿朱雀街。無塵混在送親隊伍中,卻見晚吟的花轎周身纏繞著黑紫色瘴氣。當喜帕揭開的剎那,他看到新娘眼中翻涌的血淚。晚吟突然抓起剪刀刺向自己心口,鮮血濺在喜服上的并蒂蓮紋,竟化作燃燒的火焰。“無塵,去城西破廟……” 她氣若游絲的遺言,被突然炸響的驚雷劈碎。
破廟中,冽風把玩著噬魂釘,釘身纏繞著晚吟半縷殘魂。“想要救她?” 他擲出七情鏡,鏡中映出晚吟在幽冥受刑的慘狀,“除非你親手殺了江南三大才子。” 無塵顫抖著舉起判官筆,筆尖卻凝出一朵白蓮 —— 佛心未泯的他,在最后一刻將筆鋒轉向了自己。鮮血浸透僧袍時,他聽見晚吟的聲音在輪回隧道中回蕩:“下一世,換我尋你……”
第二世:江湖殤
漠北孤煙中,無塵的長劍劈開漫天黃沙。晚吟的紅裙在血色殘陽下翻飛,手中的軟鞭卷著魔教圣物 “攝魂鈴”。這一世,冽風化身中原武林盟主,設下 “正邪劫”,讓無塵成為人人喊打的 “采花大盜”,而晚吟必須親手取他項上人頭,才能保住魔教圣姑之位。
“你可知這鈴鐺里,藏著多少冤魂?” 晚吟的鞭子抵住無塵咽喉,眼中卻泛起淚光。他們在龍門客棧初遇時,她為他包扎傷口,他教她辨認草藥,那些尋常的時光如今想來都成了利刃。突然,七情鏡的虛影在空中浮現,鏡中晚吟被綁在火刑架上,冽風的聲音裹挾著魔音傳來:“三日后子時,若不殺他,魔教上下將永墜阿鼻地獄。”
圍剿那日,萬箭齊發。晚吟突然張開雙臂,軟鞭化作血色屏障。噬魂釘穿透她心口的瞬間,無塵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原來死在你懷里,比活著更像天堂。” 他抱著逐漸冰冷的軀體沖入敵陣,金身法相終于沖破封印,卻在佛光最盛時聽見玄音的驚呼:“不可!這是冽風的圈套!” 原來晚吟的魂魄早已被煉成陣眼,無塵的佛光反而加速了她的魂飛魄散。
第三世:杏林劫
藥王谷的晨霧里,無塵的銀針在晚吟腕間游走。她咳在帕子上的血,竟凝成了黑色曼陀羅的形狀。這是冽風的 “生死劫”,晚吟所中的 “蝕心蠱”,唯有無塵的心頭血能解,卻會讓他五感盡失,淪為廢人。
“先生,你看這花。” 晚吟指著窗外突然綻放的曼珠沙華,眼中閃過異樣的神采。無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見花叢中藏著七情鏡的碎片。當他觸碰鏡面的瞬間,無數記憶涌入腦海:原來晚吟每次咳血,都會用蠱蟲將自己的魂魄碎片封入花中。
“我找到了!” 無塵在懸崖邊的藥廬中狂喜,手中捧著剛采到的千年靈芝。然而推開門,卻見冽風正將噬魂釘刺入晚吟眉心。“她的魂魄早已四分五裂,你以為真能救她?” 冽風的笑聲中,晚吟的殘魂化作螢火飛向夜空。無塵不顧一切地追去,卻在觸碰殘魂的剎那,被吸入了七情鏡的幻境 —— 那里,他和晚吟正以凡人之軀生兒育女,直到白發蒼蒼……
第四世:宮墻怨
未央宮的銅漏滴著寒露,無塵握著虎符的手青筋暴起。晚吟的嫁衣鋪滿龍涎香,鳳冠上的東珠映出她蒼白的臉。這是冽風的 “家國劫”,兩國邊境埋著噬魂釘鑄成的 “鎮魂陣”,一旦開戰,晚吟的魂魄將永世不得超生。
“將軍,皇后娘娘有請。” 太監尖細的嗓音在長廊回蕩。無塵踏入椒房殿,卻見晚吟正在臨摹《璇璣圖》,墨跡中暗藏著破解陣法的線索。突然,七情鏡的虛影籠罩整個宮殿,鏡中冽風挾持著無塵的母妃:“明日卯時,若不攻城,她們都得死。”
戰場上,無塵的長槍指向晚吟的馬車。晚吟掀開簾子,手中握著當年在書院時他送的那把油紙傘。噬魂釘從地底破土而出,直取無塵命門。千鈞一發之際,晚吟飛身擋下,傘面綻開的瞬間,化作千萬片蓮花,將鎮魂陣的力量引向自己。“無塵,你看……” 她最后的笑容里,藏著七世輪回的所有眷戀。
第五世:狐妖劫
青丘的迷霧中,無塵的桃木劍泛著銀光。晚吟的狐尾在月光下流轉著七彩光暈,卻在見到他的剎那,化作血色。這是冽風的 “人妖劫”,妖界叛徒用噬魂釘控制了狐族,唯有無塵的佛心能凈化邪氣,代價是晚吟將失去千年修為,化作凡胎。
“道長,這是給你的桂花釀。” 晚吟將酒壇放在破廟門口,轉身時卻被無塵拽住手腕。他看到她耳后若隱若現的咒印,那是噬魂釘侵蝕的征兆。深夜,七情鏡的虛影出現在酒壇中,鏡里冽風正在折磨狐族長老:“若不殺了無塵,整個青丘都將萬劫不復。”
決戰那日,晚吟的狐火照亮了半邊天空。當噬魂釘即將刺穿無塵心臟時,她突然變回原形,用九尾狐最本源的力量將釘子震碎。狐族得救了,可晚吟卻化作了一只小白狐,奄奄一息地躺在無塵懷中。“別怕,我帶你回家。” 他抱著她走向寺廟,卻不知冽風早已在佛前設下了新的陷阱。
第六世:畫魂劫
金陵城的胭脂巷,無塵的畫筆在宣紙上凝滯。晚吟抱著剛采的芍藥推門而入,發間的露水落在他未完成的畫像上,暈開一片奇異的緋色。這是冽風的 “畫魂劫”,七情鏡藏在畫中,只要晚吟入畫,魂魄就會被永遠困在虛實之間。
“公子,這朵花畫得真好。” 晚吟湊近畫布,指尖不小心觸到了墨線。剎那間,畫紙泛起黑光,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無塵驚恐地發現,晚吟的魂魄正在被吸入畫中。他揮劍斬向畫布,卻被七情鏡的力量反噬。千鈞一發之際,玄音突然現身,擲出一道符篆:“快畫她的來世!”
無塵的筆在顫抖中疾走,描繪著晚吟成為寺廟廚娘的模樣。畫紙突然燃燒,晚吟的魂魄被推出畫外,卻也因此耗盡了最后一絲元氣。“無塵,最后一世……” 她的聲音漸漸消散,化作畫中飄落的花瓣。
第七世:佛前悟
靈隱寺的晨鐘驚起寒鴉,小沙彌無塵擦拭著佛像,突然發現供桌上多了一朵沾血的蓮花。晚吟系著圍裙,正踮腳往燭臺上添油,鬢角的碎發被風掀起時,他看到她耳后熟悉的朱砂痣。
這是冽風最后的 “心魔劫”。當匪寇闖入寺廟那日,無塵終于明白,冽風早已附身在住持身上。噬魂釘組成的大陣將晚吟困在中央,七情鏡在空中旋轉,映出他們七世輪回的所有痛苦。“放下佛心,我便還她魂魄。” 冽風的聲音從住持口中傳出。
無塵緩緩閉眼,金身法相再次浮現,卻不再帶著攻擊性的光芒。他雙手結印,念出《心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佛光化作萬千絲線,纏繞住噬魂釘。晚吟的魂魄從釘子中剝離,與她的肉身漸漸融合。
“原來無我,方能永恒。” 冽風的虛影在佛光中消散前,終于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本是無塵前世的一縷執念所化,如今執念已破,他也將歸于虛無。
朝陽升起時,無塵和晚吟攜手走出寺廟。山間的晨霧中,他們看到玄音的身影若隱若現。“這一世,好好活著。” 玄音的聲音隨風消散,只留下一片金色的花瓣,輕輕落在晚吟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