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自由是以前的我不曾體會的,大學的快樂也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有人說“上大學最多后悔四年,不上大學后悔一輩子。”而初進大學的我,暫時還無法體會其中的深意。但僅僅是眼前的快樂和無憂無慮,便是我愿用一輩子來換的。
第二天的課表只有一節英語課,上午上完,便解放了。中午吃完飯躺在床上,思考著下午做些什么,來打發漫長的時間,這時忽才想起賣小靈通的杜芮。反正無事可做,便抖擻精神撥過去電話。
聽說我打算試著一起賣小靈通,她很開心,約我下午6點鐘在運澤食府前面的攤位上見面,到時她把我引薦給陳強師哥。
掛了電話,我有點小激動,想象著自己也要開始掙錢了,心里便升起一股勁兒。以前都是跟家里要錢,生活費、零花錢以及各種開銷,都需要央求父母的接濟。而從今以后,自己也要開始掙錢了!通過自己的勞動掙到錢,一直是我所期盼的,而這個機會已經在眼前了。
強熬到下午5點半,我跑去食堂匆匆吃過晚飯,便去約定的地點靜候杜芮到來。
不到6點,杜芮的身影還沒出現,而此時勤工儉學擺攤的同學,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擺桌子,放易拉寶,發宣傳單了。等了約莫20分鐘,便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只見杜芮一手提著裝手機的印有電信小靈通LOGO的手提袋,一手提著一張木凳,旁邊緊跟著一個高個子平頭男生,男生抱著一張單人課桌,兩人邊走邊聊,正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來。
遠遠地看到我,杜芮開心地跟我打招呼。走近以后,便驚喜地說道:“你來得還挺準時呀!”
“那必須的!”我哈哈一笑。
“你在這里幫我照看一下小靈通,我們再去搬一張桌子。”放下物品,不待休息,杜芮便跟那個男生再次向不遠處的明德教學樓走去。
10分鐘后,便看到杜芮抱著一個木凳,男生依舊抱著一臺課桌,復又走來了。
“好了,東西齊啦!謝謝你!”杜芮對平頭男生莞爾一笑,“你先忙去吧,我找到搭檔了!這里就不需要你了,嘿嘿!”
“客氣客氣,我也終于解脫了,哈哈!”對于杜芮的“卸磨殺驢”,平頭男生不僅不生氣,反而如釋重負般開心快活,“我走啦!”說完,平頭男生幾乎蹦跳著離開。
“8點記得回來幫我搬桌子啊,要有始有終!”杜芮朝平頭男生的背影喊道。
男生右手打著“OK”的手勢,頭也不回地繼續向遠處疾步走去。
“我剛才還以為那個男生是你的新搭檔呢。”我一邊和杜芮收拾攤位,一邊笑著說道。
“嗨,別提了,就賣了半天,就不樂意了!幸好你給我打電話了,不然我還得欠他人情呢。”杜芮眨眨眼睛。
“剛才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嗎?”雖然這么問感覺有點冒犯,不過看他們之間的互動,我還是禁不住好奇。
“哈哈,他是我高中同學,也是大學同學!我倆是一個專業的,不是你想得那種關系!我倆“八字不合”的,做哥們或姐們還差不多!”杜芮毫不避諱。
收拾停當之后,杜芮便開始對我進行“一對一輔導”,小靈通有什么功能、如何操作、話費怎么算、長途怎么播、鈴聲怎么切換、套餐有哪些類別、號碼怎么選等等細節,杜芮都一一教來。其熟練程度,絲毫不輸正規的營業廳柜員。有人來攤位前觀望的時候,杜芮也不露怯,常常一兩句話,就能激發他們產生問詢和上手操作的**。
我在旁邊看著,既激動又羨慕。然而每每到自己主動嘗試時,卻常常有挫敗感。不僅沒能提升路人進一步走近的興趣,更讓一些準備上前試機的人打了退堂鼓。我不免開始自我懷疑:是我的說話方式不對?笑的猥瑣?還是因為我是男生,不如女生有親和力?
盡管杜芮在一旁不住地鼓勵,給我加油打起,但1小時過去了,我仍舊一無所獲。而杜芮則因為出色的表現,說服了一男一女兩位同學購買了小靈通。
見我有些氣餒,杜芮開始教給我一些方法,讓我以換位思考的方式進行推銷,不要太功利性,這樣反而容易降低同學的抵觸情緒,促進買賣的達成。因為受了打擊,我本來已經有退出的念頭了,聽杜芮這么一說,便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反正行不行就這一天了。
結果,不把賣手機看得那么重之后,我的溝通和共情能力反而明顯提高了,愿意聽我介紹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若不是一個同學錢沒帶夠,第一單還差點成了。
7點半左右,吃晚晚飯和四處溜達的同學已經陸陸續續回宿舍了,攤位前的人流已經明顯不如6點半-7點旺盛了。我們打算半小時后收攤,我也做好了第一天零開張的準備。巧的是,這時遇到一個有打長途需求的同學。一開始聽說小靈通只有市區有信號,他興趣寥寥。但聽說可以打長途,并且長途可以計入每月贈送的15分鐘花費當中,不需要額外付費,他便有些心動。見他動心了,杜芮主動拿出自己的小靈通,讓他跟家里通了長途電話。他很滿意,在我的建議,以及杜芮的添油加醋下,便當場買了一部。
看著同學帶著手機開心地遠去,我心里不免升騰起一絲成就感和滿足感。賣一臺得30元提成,雖不算多,但對我來說,卻是一個新的開始。接下來還有10幾天時間,平均一天一單,10天下來,少說也有300元收入,再加上每天固定的20元出勤費,這次勤工儉學能掙500元!這對我來說,也算是人生第一筆大收入了!
這么想著,我不禁滿懷信心和期待。
作為“老手”,杜芮今天的表現也不錯,共賣了4部小靈通——每天賣2-3部是她的常態。對此,我只有羨慕的份兒。
8點收攤時,終于見到了杜芮口中的陳強師哥——一個約莫1米75,身材微胖,黑短卷發,不說話時,表情一臉嚴肅,不怒自威的圓臉男生。陳強過來詢問今天的出攤情況。聽說一共賣出去5部,不禁對我們刮目相看。除了支付今天的出勤費每人20元,以及150元的銷售提成費,還主動從錢包里拿出50元作為獎勵,每人分得25元——這一次,我又沾了杜芮的光。
陳強大一便接觸了電信業務,由一開始幫別人賣手機、賣電話卡,到自己獨立承擔業務,直接和營業廳談,至今已經做了兩年,底下也發展了好幾條下線,我們只是其中之一。陳強的收入,遠遠在我們之上,如果我們有每部30元的提成,那他只多不少,何況人家還是“站著把錢掙了”,而我們還需要費去不少唇舌,并且常常要面對別人的白眼,以及數單不成的打擊。
陳強走后,杜芮便打電話叫來她的同學,幫忙把桌子搬回原處,我也一起出了力。
臨分別,杜芮把裝小靈通的手提袋遞給我:“這里還剩3部,你拿回宿舍吧。明天我再跟師哥多要幾部,咱們兩人出貨快!”
對于杜芮的信任,我十分感激。心里不免也多了一分沉甸甸的責任感。回宿舍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生怕手提袋破了,將手機摔地上。回宿舍后,我偷偷把手提袋放到床底下的儲物柜里,并用一根繩子將鎖環捆緊。對于我的舉動,舍友們又好奇又好笑,問我神神秘秘地放了什么東西,我謊稱柜門太松,老是自己松開,容易絆腳,以此搪塞過去。
第二天的課程安排依舊很輕松,上午沒課,下午只有兩節,第二節課從4點半上到5點半。課堂一結束,我便三步并作兩步,直奔宿舍取手機,然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昨天擺攤的地方,生怕耽誤了掙錢。
見杜芮還沒過來,我便打電話詢問緣由。接到電話,杜芮被我的積極性嚇了一跳。勸我先去食堂吃飯,她20分鐘后才能到。并說桌子已經讓同學幫忙抬過去了,正在路上,讓我放寬心。還補充說,位置不會被搶,而且賣手機也不差這一會兒。
我這才略微寬心地跑去第6食堂,吃了一碗豆角炒面。再回來時,杜芮也剛到,正在收拾攤位。見我過來,便微笑著說:“這么快吃完啦?”
我點點頭。
“我去買個面包,你先辛苦盯一會兒。”杜芮收拾停當,起身準備離開。
“嗨,早知道幫你從食堂帶飯了!”我忽然懊悔起來,只想著自己吃飯,竟忘了關心杜芮。
“謝謝你,不過我還是喜歡吃面包,你不知道買哪種,還是我自己去選吧。”杜芮謝過我的好意,燕子般蹁躚而去。
經過昨天的歷練,我的膽子和口才提升了不少,即便只我一人也不再怯場,并開始主動吆喝起來。此時,正值晚飯時間,運澤食府至科技一條街一帶,正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時候,有時候也不免會碰到認識的同學或舍友。要想多掙錢,必須得拉得下臉面。一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我的自信反而更加強大了,而這自信也為自己帶來了更多潛客的關注。
杜芮買完面包回來時,我正跟一個女生熟練地介紹手機及相關套餐業務。杜芮吃著面包,側耳傾聽著我的講解,還時不時地對我的表現點頭,并報以肯定的微笑。盡管我的軟磨硬泡,最終沒有促成女生購買,但杜芮仍對我的表現豎起大拇指:“不錯呀!想不到才一天時間,就變得這么專業,真是刮目相看!”
“哪里哪里,跟你比還差得遠呢?”謙虛的回應,夾雜著對杜芮的恭維。彼此的客氣勁,倒把雙方都逗笑了。
保持著積極主動和專業態度,今天的收獲明顯比昨天好不少,我成了2單,其中一單仍有杜芮一半功勞;杜芮成了2單,另外還有2個潛單。總得算下來,杜芮還是比我強。不過我也并不嫉妒,反而對杜芮充滿了欽佩。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一周已經到頭。
這一周干下來,平均每天都有1-2單成交,這不免使我成就感滿滿,并想當然地認為這種情形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勤工儉學日期結束。然而,一周過后,生意忽然一落千丈。兩人合起來,兩天賣不了一單。事后總結原因,主要還是環境使然:同學們該買手機的都買了,沒買的估計暫時也不會考慮了。何況除了我們賣小靈通,還有移動動感地帶存話費送手機業務,以及直接賣摩托羅拉或諾基亞裸機的。
說到裸機,不知哪天開始,老臟竟也擺攤賣手機了。有次我無意間碰到,正見老臟向一對學生情侶介紹新機。一部3千元左右的諾基亞滑蓋手機,老臟三言兩語便讓他們雙雙動了心,最后當場刷了卡。據老臟講,他賣手機是有底價的,比如一款手機從經銷商處拿貨最低3000元,他可以賣任一高于3000元的價位,多出來的錢都是自己的盈利,而不需要再分出一部分利潤給經銷商。具體一臺手機能賺多少,全憑本事。
憑借巧舌如簧,老臟一部手機最低可以賺兩百到三百元;運氣好的話,一天輕松掙七八百元不是難事。擺攤的這兩周,我發現老臟并不是像我一樣,每天兢兢業業、按時出攤收攤,有時候半天見不著人,有時候甚至一天都看不著人影。而即便這樣,老臟竟也顯得異常輕松,掙錢對他來說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事,就跟玩似的。
具體賺了多少錢,老臟自己也沒算過,他也沒有存錢的概念,一向大手大腳慣了,每天掙得錢基本上見不到第三天的太陽。手里現有現花,掙多多花,掙少就少花。反正,賣手機的這兩周,晚上睡覺前,基本上很少能見到老臟的面,不是去飯館跟朋友或生意伙伴聚餐,就是在去約朋友四處花銷的路上。當然,老臟也不會全然忘了舍友們,有時候聚餐回來,也會買瓜子、花生、鴨脖、葡萄、西瓜、哈密瓜等各種零食、水果等,和大家一起分享。晚上餓了,下樓去買面包、干脆面、馕餅之類,也會順便給其他人帶一些。次數多了,大家晚上一回到宿舍,就盼著老臟能早點回來,好看看老臟又能帶什么好吃、好喝的回來。
手機生意寡淡之后,我便聽從陳強師哥的建議,打算晚上收攤以后,趁大家睡覺前,再去男生宿舍挨個上門推銷一番。
相較于擺攤等客來,去宿舍主動推銷,多少有點冒犯。而且推銷的成分過濃,同學們的不信任感和抗拒也更強一些。為了更精準地向大一學生推銷,避免向大二及以上的師哥推銷做無用功,跑樓的過程中,一邊跑宿舍和樓層,一邊還要逢宿舍便問是否有大一新生。
先從我們5號宿舍樓開始.因為二單元多是同班同學,我多少有點拘束,便直接去了一單元。先從6層宿舍挨個敲起。敲了2個門,一問都是大三的,那么便可以斷定這一層基本都是大三的,就沒必要再敲其余幾個宿舍門了。隨后,我便下到5樓,繼續重復之前的操作。敲了2個門,一打聽,發現是大二的;于是繼續下4樓,4樓同樣是大二,便來到3樓,這一次才算問對。
我敲的是304的門,門開著,里面6個男生正在宿舍里聊天。一聽說我是來推銷手機的,其中一個壯壯的男生便嫌棄地對我擺擺手:“不需要,你走吧!”
“先看看再說嘛,充話費送手機,套餐價格挺便宜的……”我不敢進屋,站在門口,打算從手提袋里拿出一個手機盒,當場做演示。
壯壯的男生不再搭理我,自顧自地躺到床上,擺弄電子手表去了。
“其他人要不要看一看呢?有手機的話,給家人、朋友聯系也方便!”我繼續保持著職業微笑,并打開盒子,走上前去,向其他人做展示。
展示了一圈,發現其余五個人也都面無表情地各忙各的事情,對我的推銷無動于衷,意識到這次推銷多半是無用功,我便知趣地退出門去。
盡管吃了“閉門羹”,但我并沒有受多少打擊,畢竟這是做推銷必然會遇到的情況。果斷收拾好東西,去到旁邊的303宿舍。
同樣的話術,我又重復了一邊。這間宿舍的同學態度就好很多,3個人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表示有興趣,我把手機放在他們的宿舍桌上,一邊向他介紹功能和套餐,一邊上手演示操作。眼見他動心,詢問價格,并有意花錢購買了。這時,另一個臉上有不少青春痘的男生,急忙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之后眼鏡男便猶豫了,思忖片刻,便抱歉地跟我說:“我再考慮一下吧,謝謝啦。”
這一句“考慮”,往往意味著買賣要黃。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我多少有點焦急,不住地勸說眼鏡男別猶豫了。然而,無論我怎么勸說,眼鏡男都不為所動——看來。他的主意已定。退出宿舍后,我不免長嘆一口氣,有點暗暗恨那個痘痘男。不過事已至此,便只好去敲下一個宿舍門。
由于剛才的差點成功給了我很大信心,隱隱覺得后面的運氣會越來越好,然而沒想到的是,眼鏡男便是今天的運氣峰值了。
一單元逛了8-9個宿舍,幾乎一無所獲。然后我又跑到中區16號樓男生宿舍,又挨個問了十幾個大一新生宿舍,結果同樣不樂觀。從8點半到9點半,1個小時,可以說一無所獲。眼看大家準備上床休息了,我便只好失望地返回宿舍。
第二天的擺攤生意照舊一般,只賣了1部手機,而且是杜芮賣掉的。因為不甘心,晚上我又厚著臉皮,去了北區22號以及26號男生宿舍樓,同樣鎩羽而歸。連續兩天一無所獲,我便徹底斷了上門推銷的念頭。
擺攤生意一天比一天差,第二周只賣出了2部。因為生意變差,不待15天擺攤結束,陳強便遣散了我,臨走多給了我50元遣散費。最后算下來,這十余天里,我只賣掉了6部小靈通,算上出勤費、獎金以及遣散費,共掙了455元。盡管有點小遺憾,不過作為第一次勤工儉學的收入,我已經很知足了。扣除買手機的200元,凈賺255元,差不多是1個月的伙食費。
參考老臟的例子,舍友們知道我也在賣手機,覺得肯定也沒少掙錢,便有意無意地讓我請吃請喝。我口頭上說沒怎么掙錢,但也象征性地給他們買過一兩次泡面、面包、馕餅、瓜子之類,后面便不再主動張羅了。因為老臟掙錢多,又出手闊綽,大家便狠勁“揩油”老臟,我便趁機成了隱形人,再不“顯山露水”。
說手機對大學生很重要,倒真不見得,因為大家活動的區域,基本都圍繞學校展開,有事跑一趟宿舍,或者相互打聽一下,總能找到人,何況大學其實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人或事,必須馬上聯系到本人。
那手機對大學生到底意味著什么呢?或許只是一種裝門面的擺設,就好像很多人出門需要一輛跟自己身份地位匹配的車或名表。
在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兒之后,我開始對手機祛魅了。因為沒有很多人需要時刻保持聯系,手機便退化為最初級的鬧鈴和看時間功能——買手機反而成了一種鋪張浪費。每月贈送的100條短信也用不完,于是便想方設法的各種揮霍——不用白不用。
當然,對于男女情侶來說,手機卻是傳情達意的不二之選。在智能手機尚未普及,QQ和微信尚未成為手機主流軟件的那些年,電話和短信無疑是男女間最常用的交流方式。而隨著手機在大學校園普及,再加上便捷性和低話費的沖擊,電話亭的生意很快便顯出頹勢。
僅僅半年時間,曾經大學校園隨處可見的電話亭,便只剩下2-3家。而即便是這2-3家,也大多在硬撐。因為業務慘淡,學生客流稀少,宿管阿姨經營的電話亭業務,也在苦撐7個月,眼看回本無望的情況下,宣布關門歇業。
大一課業不多,加上正是青春躁動的年紀,在高中未能談的戀愛,在大學成了常態。20多歲的花樣年華,每個人都春心萌動,如磁石一般,四處尋找著可以相吸的異極——我們也不例外。
因為賣小靈通的緣故,我知道一些小靈通號碼的小秘密:分配給學校的號碼,前四位數基本都是相同的,差異在于后三位數。如果不是空號,大概率便是某一位大一新生的電話號碼。比如我的尾號是485,那么485前后數幾位,基本都是某個男生或女生的電話號碼。這帶來的好處便是,我們可以通過隨機“丟魚餌”——打電話或發短信的方式,找到某一位異性同學,然后想辦法從陌生人,變為朋友,甚至戀人。
于是,晚上閑來無事的時候,老臟和王文彬便攛掇我各種打電話和發短信。接電話的如果是男生,就趕忙說打錯了,然后掛斷;如果接電話的是女生,就沒話找話,只要對面女生不嫌煩,就想法設法跟人家套近乎。一次兩次熟絡了,覺得脾氣也不差,就約見面。面見如果覺得長得還可以,就進一步發展關系。
短信也是類似的操作,不過短信的效率還是太低,100條短信發出去,回復10個就不錯了。而10個當中,至少有5個會問:“你是誰?”,為了確定男女,你至少還要多發2-3條短信,或者打1次電話。而這,才只是第一步。
通過這種方式,我確實面見了2-3位女生,不過面見完,基本都是“見光死”——要么對方把我拉黑,要么我把對方拉黑。一來二去,我便覺得無趣,不再繼續玩了。老臟和王文彬卻仍舊興致勃勃。因為不花錢,便拿著我的小靈通,各種瞎試。每跟一位“話友”見面,回來便評頭論足一番。在被一個既矮且胖的女生戲耍之后,老臟和王文彬才終于打破幻想,回歸現實,從此再不玩這種游戲。
打電話多少有暴露**的風險,而選擇網聊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大學時期,網吧生意正紅火,圍繞著中區校園,便有3-5家網吧,分布在中區西邊的道路兩側。學校里也利用“近水樓臺”資源,在教學樓里開辟出1-2個教室,經營起2家網吧。相較于校外網吧設施齊全、網速快以及電腦配置先進,學校網吧的上網環境就差很多了。因為多是學校閑置或淘汰的電腦,無論網速還是電腦配置,均比校外網吧差不少。不過優點在于,距離宿舍近且網費便宜,聊個天、看個電影、玩個小游戲還不成問題。如果想玩大型單機或網游,那只能去校外網吧了——這恐怕是多數學生選擇校外上網的主要原因,盡管校外的網費略貴。
校外網吧不限時,24小時營業,而學校的網吧限時營業,通常是早10晚9。這無疑進一步阻礙了大家去學校網吧上網的積極性——9點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因為宿舍管理寬松,11點前睡覺都是稀罕事。
QQ之外,博客剛剛開始流行,我也趕時髦注冊了博客。在寫博客變成大學愛好以前,聊QQ仍是我去網吧的最主要訴求。
QQ的注冊流程比較簡單,起名和個人資料也可以很隨意,不用擔心**泄露。想尋找異性網友,可以通過條件搜索,比如地址、性別、年齡等。
因為信息真假難辨,難免“貨不對版”:明明搜的“石河大學”,結果一聊天,發現是奎屯或其他地方的網友;頭像是女性,實際很可能是男生;寫的25歲,實際上可能已經30歲了;另外,照片變“照騙”也很普遍。
當然,因為是匿名,不中意,可以隨時拉黑或刪除好友,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遇到投機的網友,也會彼此請求視頻聊一下。視頻聊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對長相的認知偏差,但更多時候反而會帶來反面效果——因為破壞了對彼此的美好想象,所以我每每后悔跟對方開啟視頻聊天。
我曾寄希望于通過QQ聊天,找到合適的異性對象,如果能發展成為男女朋友,當然是最好的。然而,結果往往不盡人意。
與之相反,在結交女網友方面,老臟卻經驗豐富,每每能遇到同校的女生,這不禁使我既好奇又羨慕。
常聽他講,高中時,有個同班女孩如何對他愛得死心塌地,現在即便未能上同一所大學,也每每惦念有加,時時打電話或QQ留言。倒是老臟對人家的愛意愛答不理,多次提出分手。不知道老臟是薄情寡義,還是的確不喜歡那個女孩。
9月底的一個夜晚,老臟約了同校文學藝術學院美術專業的一個女網友見面,并拉上我、**及王文彬三人。說是為了向我們傳授經驗,但更多還是為了顯擺自己有多能耐。據說,女孩要帶兩個姐妹一起,這也給我們這些“單身狗”制造了新的契機。
見面的地點約在運澤食府門前。想象著幾個女孩會是什么長相,有沒有機會發展關系,便越發激動起來。結果碰面之后,卻發現只有女孩一人。
“你是魚塘?”老臟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高挑、長相溫柔,穿著寬松牛仔褲,梳著一條馬尾的女生。
“對,你是流星?”女孩反問。
“是的,是的。”老臟大笑著,“你同學沒跟你一起?”
“沒有。她倆臨時有事,說不來了。”女孩笑著回復。
聽她這么一說,我不免為女孩的“單刀赴會”感到欽佩。
彼此打完招呼,老臟便約著去中區西邊不遠處的一個音像租賃店,說一起看電影。女孩猶豫了一下,但架不住老臟攛掇,同時覺得人多不會有事,便答應了。
沿中區馬路往西走,路過網吧和圖書租賃店,路口左轉,前進200米左右,便來到一家“興隆音像租賃店”。說是租賃店,其實也經營觀影業務。
店面不大,招牌有些昏暗,進去之后,沿著樓梯上到二樓,便來到一個小包間。小包間有一臺大屁股彩色電視,頂部有一臺DVD機,旁邊散放著幾盒光盤。電視正對面有一排松軟的長條沙發,五個人擠擠剛好可以坐滿。王文彬上前去,查看光盤的電影名稱。談笑間,老臟和魚塘已然十分熟絡,不等放片子,老臟便一手搭在女孩的右肩上,然后將女孩往自己懷里攬,仿佛已是親昵的愛人。對于老臟的動作,女孩多少有些吃驚,微皺下眉,隨后仍強顏歡笑。
我被老臟的舉動嚇了一跳,本以為女孩會生氣,結果發現女孩除了有點惶恐過度,好像并沒有太在意。
“老臟想看什么?”王文彬撥弄著幾張光盤。
“我隨便!”老臟笑著轉向旁邊的女孩,“你想看什么?”
“《瘋狂的石頭》吧。”
“這里沒有。”王文彬撇撇嘴。
“走,下樓問問老板。”老臟松開女孩,起身往外走。
“**,你陪魚塘在這等著吧!”老臟轉身對**擺擺手。于是,起身的**,只好重新坐回到沙發里。我和王文彬則陪老臟下樓。
“今晚別讓魚塘回去了,找個酒店咋樣?嘿嘿!”老臟得意地笑道,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真有非分之想。我和王文彬只當是前者,于是也跟著笑起來。然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隱隱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頓時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借口“手機落在屋里了”,便不顧走在前面的王文彬和老臟的詫異,三步并作兩步,折返回二樓的小包間。
推門進來,發現**正跟魚塘開心地聊著。我擔心老臟上來,同時又擔心**阻攔我的行動,便找個借口把**支出去:“**,老臟叫你下去。”
“叫我下去干啥?”跟魚塘聊著正開心,聽說老臟讓他下去,**有點不情愿,不免撇撇嘴。
“走吧。”**起身走到門口,見我沒動,轉身跟我說:“一起下去吧。”
“我手機落屋里了,我找找,你先下去吧。”我笑著說。
“好吧。”說完,**獨自一人下樓去。
見屋子里沒其他人了,我趕忙關上門,然后一個箭步沖到魚塘跟前。
魚塘被我的激動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眼睛也頓時警覺起來。
“趕緊給你朋友打電話,讓她們來接你。”我迅速從口袋里掏出小靈通,塞到魚塘手心里——沒想到,小靈通這時竟然派上了大用場。
魚塘的表情由驚訝到驚恐,繼而意識到了什么,不惶多問,便迅速撥通了電話。
“喂,龍濤嗎?我現在中區西邊的興隆音像租賃店,你趕快過來接我一下吧……”魚塘對著電話,焦急地說到,“哎呀,別問那么多了,沿著科技一條街往西走,然后左拐,走大概200米就能看到……我不跟你多說了,你趕快過來呀!”
我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朝樓梯看,見沒有人影上來的跡象。此時我腦海中閃過一個更為大膽的念頭:“帶魚塘離開這里!”于是,迅速走到魚塘跟前,接過她還回來的電話,便拉上她的胳膊,往門口走:“趁他們沒回來,你趕緊走吧。”
一樓柜臺接待處,老臟一行三人,背對著樓梯口,正在跟老板大聲的聊電影,老板則背對著三人從影碟架子上翻找影片。大門正對著樓梯口,我和魚塘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下到一樓,然后小心翼翼地踱到門口,輕聲推開合葉門。
只聽“吱嘎”一聲,大門被拉開。這聲音把我倆嚇了一跳,我的心禁不住跳到了嗓子眼,魚塘也瞪大了雙眼,嘴巴差點叫出來。
側身向老臟他們望去,幾人正在興頭上,似乎沒注意到剛才的響聲。我長舒一口氣,魚塘也趕緊捂胸口。待門打開一條大縫之后,我和魚塘便迅速躋身出去,來到夜晚燈火通明的城市。
暫時安全了,我長舒一口氣,魚塘也從緊張和驚嚇中恢復過來,花容失色的臉龐稍作調整,便對我露出感激的微笑。似乎要說些什么,然而欲言又止。
我意識到魚塘尚未脫離危險,稍作停頓,便催促她趕緊回宿舍,最好跑起來,越快越好。魚塘也不遲疑,借著夜晚明亮的燈光,向學校的方向急急跑去。燈光明亮,加上前面不遠處有她的同學在接應,因此我并不十分擔心,反而有種“英雄救美成功”的輕松和激動。
再次推門回到音像租賃店,我的心情已不似剛才那般緊張了。剛進入大廳,老臟三人正好拿著幾張影碟,朝樓梯口走過來。
“你咋出去啦?”老臟問。
“剛才在屋里沒找到手機,我以為掉外面了,就去找了找。”
“找到了沒?”王文彬接著問。
“找到了,原來在我屁兜里,白瞎找了半天,哈哈!”
“你個麥比,說你什么好呢!”老臟略帶嘲諷地說著,然后便邊沿著樓梯,帶著大家一起回到剛才的小包間。
“哎,人呢?”面對空無一人的小包間,老臟很是納悶。
“會不會因為咱們人多,把人家嚇跑了,哈哈!”王文彬開玩笑說。
“剛才我跟魚塘聊得還挺投機的,唉,可惜了!”**撇撇嘴,惋惜道。
“好像是回學校了,剛才我在外面看到她了。”此時我若默不作聲,實在有些過于蹊蹺。
“咳,沒事,她走她的,我們玩我們的,今天本來也不全是為了見她,她還不是我的菜。只是沒見到她的同學多少有點可惜……”
原來,是我誤會了老臟!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然是虛驚一場,但也希望魚塘能夠“吃一塹長一智”。
我們四人面面相覷,既來之則安之,沒了女生,反而不用太過束縛,索性買點花生、瓜子,再加上幾罐啤酒,一邊吃喝,一邊看電影,很是優哉游哉。
宿舍11點關門。看完一部《瘋狂的石頭》,時間已經接近10點三刻了。第二天是周六,老臟建議在外面包夜看片,不回宿舍了。但我有點困,不打算奉陪了。**也有點累,打算和我一起回去。
只剩老臟和王文彬,兩人面面相覷,頓感無趣,在解決掉最后半瓶啤酒之后,也跟著我們一前一后出了音響租賃店。
深夜的燈光柔和明亮,照徹的城市一層光暈的霧氣。遠處的山巒灰蒙蒙的像是一幅潑墨山水;馬路上的車少了許多,偶爾幾輛劃破夜的寂靜,紅色的尾燈仿佛兩只眼睛,穿透夜色,久久注目。路邊的書店和飯館陸續關門了,網吧則燈火通明。中區西門的雜貨市場早早便關門熄燈了,此時烏黑一片。
我們一行四人沿著馬路,回到科技一條街——最熱鬧的地方,此時人煙也很稀少了。校園的路燈孤獨的亮著,將校園的寧靜打上詩意的韻腳。宿舍樓的燈光稀稀疏疏,映照著充實的一天。
來到5號宿舍樓的時候,剛好趕上樓管阿姨準備鎖門,我們緊跑兩步,來到空無一人的宿舍小院。
不同于中學,大學宿舍通常是無人催促熄燈的,什么時候熄燈,全靠學生自覺。假如有人在宿舍開燈熬夜,也是沒人管的,更不會受到什么警告或懲罰。不過為了督促學生早點休息,周日至周四,宿舍晚上12點以后,會準時斷網,想要熬夜上網,只有去外面的網吧了。
睡前大家又閑聊了半小時。12點已過,便自覺地熄燈睡覺了。
今晚見網友的這一個小插曲,并沒有在四人心里留下太多痕跡。而老臟和“魚塘”,也很“默契地”互相斷了聯系,好像從沒認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