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的五指仍輕輕搭在寒焰劍柄上,劍刃殘存的溫度順著肌膚滲入脈絡,恍惚中與體內躁動的靈力共鳴。他垂眸凝視著劍鋒,暗紅血跡如同妖異的紋路,在昏沉微光里蜿蜒出幾分詭異。剛剛那場廝殺來得猝不及防,當暗黑盟的刀鋒劈開夜幕時,他分明嗅到空氣里飄蕩的血腥氣,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腐臭——那絕不是活人該有的氣息。
“你感覺到了嗎?”靈月忽然壓低聲音。她半蹲在地,指尖蹭過青石縫隙間凝固的血珠,眉頭緊蹙,“這血……是冷的。”
陳玄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幽暗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玄鐵門愈發顯得沉重。門縫里滲出絲絲縷縷的黑霧,像是某種活物在啃食光線。他能感覺到門后有一股龐大而黏膩的惡意,正透過門扉的震顫,如蛛網般黏附在每個人的脊背上。
“他們換陣了。”無常子的嗓音自后方幽幽響起。這個渾身縈繞著陰冷鬼霧的男人始終游離在戰圈邊緣,此刻卻罕見地露出凝重之色,“剛才那隊人只是炮灰,真正的殺招在后頭。”他抬手揮散周遭飄蕩的灰燼,袖口滑落處,露出鎖骨處蔓延的黑色符文——與暗黑盟的刺青如出一轍,卻帶著某種腐爛的死氣。
陳玄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無暇細想無常子的異常,丹田處的圖騰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那枚自出生便烙在心口的印記,此刻正隨著敵方力量增強而瘋狂搏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破體而出。他猛地闔眼,強迫自己將呼吸壓成細線,靈臺瞬間清明如鏡。可冷汗仍順著脊梁滑落,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三道黑影從黑暗中浮現時,地面突然傳來低沉的轟鳴。走在最前的男子抬腳碾碎青磚,腳下浮現的猩紅符文如同活過來般蠕動著,與兩側同伴的陣型遙相呼應。陳玄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三人的步伐竟與心跳同頻,每一步落下都震得他五臟生疼。
“小心他們的腳步。”靈月的聲音在風中碎成星子。她掌心的狐火本應金紅透亮,此刻卻泛著病態的青灰,像是被抽走了生機。無常子攥緊的指節泛起青白,鬼霧凝聚成的骷髏頭懸在半空,發出刺耳的嗚咽。
敵人的陣型突然開始流轉。陳玄眼睜睜看著左側那人后退半步,三人腳下便交錯出一片玄奧的圖紋。地面驟然騰起黑霧,遮蔽了所有退路。他忽然明白敵人的意圖——這些被稱作“祭品”的棋子,不過是用來催動某種法陣的**媒介。
“往東南踏震位!”無常子忽然厲喝。鬼霧炸開的瞬間,陳玄看到他左眼爬滿蛛網般的血紋,“他們用的是血契縛靈陣,破綻在離位三寸處!”
靈月的狐火凌空爆裂,堪堪逼退正面的鋒芒。陳玄趁機旋身,寒焰劍擦著敵人耳際掠過,削下一縷綴著符文的發絲。劍鋒劃過空氣的嘶鳴里,他分明聽到某種詛咒般的呢喃從劍身傳來,那些青黑色符文順著劍脊蜿蜒而上,卻在他握劍的虎口處灼出焦痕。
戰斗在最焦灼時陡然轉折。陳玄的余光瞥見左側敵人腳下一個踉蹌——那人動作稍慢半拍,整個陣型便如多米諾骨牌般出現裂痕。電光火石間,他甩出三道袖中暗藏的寒冰符,爆開的冰晶里裹挾著嗆人的紫霧。敵人被嗆得咳嗽連連,足尖挪動時赫然踩中了本該避開的“死門”。
“就是現在!”靈月的狐火裹著無常子的鬼霧同時攻去。陳玄欺身而上的剎那,看清了那人瞳孔中翻涌的黑霧——那不是人類的眼睛,倒像是被無數張重疊的面孔塞滿的深淵。他反手一劍挑開對方胸前的符文錦袍,赤紅的皮膚下,竟能看到血管里流淌著暗金色的液體。
寒焰劍沒入皮肉的觸感與往日不同。陳玄感覺劍鋒刺入的仿佛不是血肉,而是一團裹著膠質的大腦。敵人嘶吼著爆裂開來,漫天血雨中漂浮著碎裂的骨片,每片上都刻著相同的符文。而當那些血珠滴落在地時,青石板上竟泛起蛛網般的裂痕。
“別碰血!”無常子甩出一道鬼霧隔開飛濺的殘骸。靈月卻像是沒聽見般,忽然俯身用指尖沾起一灘血跡。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沾血的指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紫斑。“這……這不是血……”她喃喃道,指尖的血珠突然化作蜈蚣般的細小生物,鉆入她掌心消失不見。
陳玄的劍鋒尚在滴血。他望著地上扭曲蠕動的符文痕跡,后知后覺地發現胸口圖騰跳動的頻率與敵人的呼吸同步。某種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炸開——他們一路斬殺的暗黑盟門徒,或許都是某種更大存在的“傀儡”,而那扇緊閉的門后……
“還有五重陣眼。”無常子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側,鬼霧中的骷髏頭正發出貪婪的吮吸聲。他撕開胸前的衣襟,露出心口如活物般鼓動的黑色符印,“每次殺死祭品,這印記都會吞噬些東西……”
玄鐵門在這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門縫滲出的黑霧里,隱約浮現出數十雙猩紅的眼睛。陳玄握緊劍柄,看著自己映在門上的影子被拉得扭曲細長。那些黑霧中,開始浮現更多身披暗紅長袍的身影,而他們的身后,一道巨大的血色符文正在緩慢凝聚。
“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無常子突然癲狂地笑起來,鬼霧瘋狂翻涌著遮住半邊天空,“當我們破開第七個祭品時,真正的獻祭就……”
話未說完,他的瞳孔突然渙散。陳玄瞳孔猛地收縮——無常子的后背不知何時被開了一個血洞,五指粗細的黑霧觸手正從里面鉆出。靈月甩出的狐火落在觸手上,卻激起陣陣青煙,發出油脂燃燒的刺鼻氣味。
“快走!”無常子用最后力氣將他們推向門邊。他的身體如融化的蠟燭般坍縮,鬼霧包裹著某樣東西飛向黑霧深處。陳玄看到那東西墜入符文陣眼的瞬間,整面鐵門發出振聾發聵的轟鳴。無數符文順著門縫涌出,如同沸騰的血漿般朝他們撲來。
寒焰劍在最后一刻斬出冰藍色的軌跡。陳玄抱著靈月撞開即將閉合的門縫,身后傳來令人骨髓發冷的咀嚼聲。當他再回首時,只看到門上浮現的巨型人臉——那張臉竟與記憶中家族祠堂里的壁畫驚人相似,只是此刻,壁畫上慈悲的佛陀,眼窩里嵌著兩枚血淋淋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