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震顫的瞬間,陳玄左腿已被綠絲纏至膝彎,尸氣如被抽髓般逆流而上。他咬牙,左手猛然貫入右肩皮肉,黑血噴濺中將綠絲硬生生撕斷。斷裂的絲線在空中抽搐,又迅速再生,如藤蔓般再度撲來。
他單膝觸地,未倒。
掌心黑紋一震,殘余尸氣自經(jīng)脈逆沖,撞開被封鎖的靈樞。喉間腥甜翻涌,他未吐,反而咽下,黑血滾入丹田,激起一絲微弱抗性。那股牽引之力依舊存在,但他已不再任其拖拽。
“你提那一夜,”他抬頭,聲音沙啞如裂石,“是想讓我怕?”
頭目立于紫霧中央,三瞳微閃,袖口黑紋隱隱與地面符號共鳴。他未答,只是緩緩抬手,掌心向下輕壓。
整條通道的震顫驟然加劇,地底裂痕中滲出的綠絲不再零散,而是匯成粗壯根脈,纏向三人咽喉、手腕、足踝。靈月剛?cè)计鸬暮鸨凰查g掐滅,無常子凝結(jié)的鬼氣符輪崩解,反噬之力令他唇角再溢血絲。
“妖狐依附強者求存,”頭目目光掠過靈月,“鬼仙執(zhí)念未斷,游蕩人間只為執(zhí)念一場。”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釘,“你們追隨的,不過是一具被命運牽引的尸殼。它覺醒,不是因你,而是因我。”
靈月冷笑,雙臂一振,最后一縷狐火自掌心噴出,不攻頭目,反而逆流而上,直入陳玄背心。
火入體,尸氣未拒。
暗紅光暈在陳玄脊骨一閃而沒,尸氣循環(huán)竟穩(wěn)了一瞬。他右臂傷口深處,黑血緩緩流動,忽然浮現(xiàn)一絲金紋,如針尖大小,轉(zhuǎn)瞬即逝。
頭目三瞳微縮,似有所察,卻未動容。
“你說他是尸殼?”靈月咬牙,聲音清冷,“可這尸殼,比你這活人更懂人心。”她指尖劃過唇角血痕,“他從棺中睜眼,不是為了跪著被喚醒,是為了站著殺出去。”
無常子單膝跪地,鬼氣在經(jīng)脈中逆行,強行震斷纏頸綠絲。他抬手抹去血跡,冷笑:“我無常子行走幽冥百年,從不跪命。”他雙掌合十,殘余鬼氣在掌心壓縮,凝成一枚暗符,“更不認(rèn)什么宿命。”
頭目靜立,紫霧翻涌。
他未再言語,只是雙掌緩緩合攏。
地面三瞳符號驟然亮起,紫氣升騰,凝成三道虛影——一具黑袍身影跪伏,雙目空洞,正是陳玄;一具狐影低首,尾尖垂地,如被馴服;一具鬼影跪地,符輪碎裂,雙手交疊于胸前,似已認(rèn)命。
三具虛影,皆俯首于頭目腳下。
“你們的結(jié)局,”他聲音低沉,“早已寫在這里。”
陳玄盯著那具屬于自己的虛影,目光落在其空洞雙眼中。
他未怒,未動,只是緩緩抬起右手,掌心黑紋再度亮起,尸氣自五指縫隙溢出,在身前凝成一道薄障。綠絲撲來,撞上黑氣,竟被阻了一瞬。
“你說這是結(jié)局?”他低語,聲音不大,卻穿透震顫的通道,“可我的故事——從來不由別人寫。”
他緩緩站起,單膝離地,黑袍獵獵。
靈月站至他左后方半步,指尖微動,雖無狐火,卻仍蓄勢。無常子撐地而起,右手按地,殘余鬼氣滲入石縫,試圖干擾陣基流動。
三人背影在紫光中凝成一線,如刀鋒破霧。
頭目三瞳微閃,中央那只緩緩睜開,紫光流轉(zhuǎn)。他掌心輕抬,三具虛影同時抬頭,動作僵硬,雙目無神。
“你不認(rèn)宿命?”他聲音依舊平靜,“可你掌心的紋,是你自己刻下的嗎?你體內(nèi)的尸氣,是你自己覺醒的嗎?那一夜血月當(dāng)空,你從棺中睜眼,你以為是你選擇了力量?”
他向前半步。
空氣凝滯,三人呼吸一滯。
“是你被選中了。”他道,“從你睜眼那一刻起,你就只是它蘇醒的容器。而我,是喚醒它的人。”
陳玄右臂傷口再度裂開,黑血順著指尖滴落。
他未抬手去封,也未退。
“你說它是沉睡的,”他聲音沙啞,“可它若真強大,為何要等你來喚醒?為何要靠我的血、我的尸氣、我的命去喂它?”他緩緩握拳,黑血從指縫滲出,“你口中的‘它’,不過是個餓鬼。而我——”
他抬頭,目光如刀。
“——是讓它知道,誰才是這具身體主人的人。”
頭目三瞳同時一縮。
地面三瞳符號猛然一震,紫氣翻涌,三具虛影同時抬手,掌心對準(zhǔn)三人,似要鎮(zhèn)壓。
陳玄未動,靈月未動,無常子未動。
三人依舊立于原地,氣息交匯,如一線不折之脊。
頭目緩緩抬手,紫氣自掌心凝聚,形成一枚微小三瞳符號,懸浮于空中。他指尖輕點,符號緩緩下沉,沒入地面。
整條通道的震顫驟然停止。
死寂。
下一瞬,地底傳來低沉轟鳴,如巨獸蘇醒前的喘息。綠絲不再再生,而是緩緩收縮,如根脈回流,盡數(shù)沒入地面符號之中。
三具虛影依舊跪伏,但陳玄的那具,心臟位置,竟有微弱跳動。
頭目目光落于其上,三瞳微閃。
“你……竟還能反抗投影?”他聲音首次出現(xiàn)一絲波動,“你不是純粹的尸。”
陳玄站在原地,掌心黑紋灼熱,右臂傷口深處,黑血緩緩流動,金紋再度浮現(xiàn),如星點,一閃即逝。
他未察覺。
只是盯著頭目,一字一句:“你說我被選中,那我問你——選中我的,是你,還是我掌心這道紋?”
頭目未答。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對準(zhǔn)陳玄。
紫氣自他腳下蔓延,地面符號再度亮起,三具虛影同時抬手,指尖直指三人眉心。
靈月冷笑:“你不敢回答。”
無常子咬牙:“因為他也不知道。”
陳玄向前一步,黑袍翻動,尸氣自足下蔓延,滲入地縫,試圖引動殘陣反制。綠絲未再纏來,地面卻開始龜裂,紫氣如血般在石縫中流淌。
頭目三瞳同時睜開,中央那只直視陳玄。
“你以為你在反抗?”他聲音低沉,“你每一步,都在走向它蘇醒的祭壇。”
陳玄未停。
“那又如何?”他道,“只要我還站著,就沒人能替我寫下結(jié)局。”
他右臂傷口猛然裂開,黑血噴涌,順著經(jīng)脈流入掌心,與尸氣混合,凝成一道黑紅交織的氣流。
頭目掌心紫氣驟凝,三具虛影同時抬手,掌心對準(zhǔn)三人。
通道盡頭,紫霧翻涌,地面符號完全成型,三瞳倒懸,中央那只正對陳玄影子。
陳玄掌心黑紋灼燒般發(fā)燙,右臂傷口深處,金紋再度浮現(xiàn),如針尖刺破黑血,一閃而沒。
他未覺。
只是死死盯著頭目,一字一句:“你說我被牽引,那我問你——”
他聲音沙啞,卻如刀鋒劈開死寂。
“——若我偏要逆流而上,你,擋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