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自石臺中央沖天而起,符文陣列急速旋轉,地脈轟鳴如雷。陳玄掌心緊貼殘碑凹槽,尸身被強大力量貫穿,骨骼發出細微裂響。他未退,也未顫,任那股古老意志在血脈中沖撞。
“持鑰者,當承血契,啟封門,鎮魔淵……”
文字浮現,卻如霧中看花,字跡殘缺,語義斷裂。陳玄雙目微睜,瞳孔映著金光,卻不見敬畏,只有審視。
靈月雙爪仍貼地面,妖力因先前反幻耗損大半,指尖滲出的血痕已干涸。她抬頭,望向陳玄背影,聲音沙啞:“看得清嗎?”
“看不清。”陳玄低語,“但我知道,這不是命。”
話音未落,紫霧雖退,余音卻自符文陣中浮現,如刻入空氣的銘文——“鎮壓者終將墮為魔”“持鑰者必失其心”。
靈月眉頭一擰,妖力細絲剛欲探出,卻被一股無形之力震回。她悶哼一聲,嘴角溢血。
無常子靠在石臺邊緣,鬼氣近乎枯竭,連抬手都需以指甲摳住巖面借力。他盯著符文,忽然冷笑:“它在等我們自己信。”
“信什么?”靈月問。
“信它是真的?!睙o常子咳出一口黑血,“信我們走不到最后,信你終將離去,信他注定成柱?!?/p>
陳玄掌心未動,金光貫體,尸氣與符文之力激烈交鋒。他額角青筋暴起,皮膚下金紋如活蛇游走,蔓延至肩胛。痛楚如刀刮骨,卻不曾令他皺眉。
“你說我是祭品?!彼従忛_口,聲音低沉卻清晰,“可祭品不會選擇。我會?!?/p>
掌心壓得更深,符文陣微震,金光驟然凝滯一瞬。
靈月眼中閃過亮色。她咬破指尖,以血重繪反幻符線,三道短痕再現——△-△-△。血線剛成,地脈暗流忽起波動,與符線共鳴,如回應某種古老契約。
她心頭一震,卻未聲張,只將一縷妖力悄然封入指尖,藏于掌心。
無常子閉目,殘魂記憶翻涌。他曾在千年前見過類似禁術——非以血脈為引,而是以心志為契。真正的封印,不靠血統,而靠信念。
“‘血契’……”他喃喃,“是誤刻。應為‘心契’。”
靈月猛然抬頭:“你是說,它認的不是血脈,是意志?”
“正是。”無常子睜開眼,“所以它怕言語,怕幻象,怕我們不信它說的。”
陳玄低笑一聲,掌心依舊緊貼凹槽。金光再度暴漲,他卻不再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引導尸氣,逆沖經脈,與符文節拍共振。
“我不避痛。”他道,“故不懼真。”
符文陣中,文字開始扭曲。殘缺處未補全,卻隱隱浮現新意。
靈月雙爪再壓,妖力細絲探入地脈交匯點,鎖定符文斷裂處的能量缺口。她發現,那缺口的節奏,竟與她所繪血痕完全一致。
“它在等一個能補全它的人?!彼驼Z,“不是命定之人,是敢不信命的人?!?/p>
無常子抬手,最后一縷鬼氣凝聚,化作薄霧覆于石臺。他聲音微弱,卻堅定:“我們不信命,只信彼此?!?/p>
話音落,三人氣息交匯,意志如鏈,環環相扣。
符文陣中,三道虛影浮現。
一為陳玄,化作石柱,立于深淵之上,身軀僵冷,雙目無神;一為靈月,轉身離去,背影決絕,再不回顧;一為無常子,魂體碎裂,隨風消散,不留痕跡。
“未來預兆?”陳玄冷笑,“我還沒死,誰給你資格定我結局?”
他主動將掌心撤離一寸,金光驟黯。
轉身,面對二人。
“若這門必須有人鎮守,我愿去。”他道,“但不是因為命定,是因為我選。”
靈月握爪成拳,指節發白:“那我就做那根柱子的影,永遠不散。”
無常子抬手,最后一縷鬼氣凝成三字虛影——“一起走”。
三股意志交匯,如火燃冰,如光破夜。
符文陣中,“鎮魔淵”三字悄然扭曲,金光流轉間,化為——“守人間”。
無人高聲宣告,無人振臂吶喊。唯有三人目光交匯,如刃出鞘,如鎖扣合。
靈月低頭,指尖輕觸血痕。地脈深處,那股與妖血共鳴的力量再度浮現,微弱卻堅定。她未言,只將一縷妖力封入石縫,如埋下種子。
無常子靠在石臺,呼吸微弱,鬼體近乎透明。他盯著符文,忽然低笑:“它怕了。它不敢再出聲?!?/p>
陳玄重新將掌心壓回凹槽。
金紋跳動,恢復△-△-△節奏。但他不再被動響應,而是主動控制節拍,在第三次跳動后,刻意延長停頓,模擬“靜默真空”前的間隙。
符文陣微震,地脈能量出現一絲紊亂。
“我不是鑰匙。”他低語,“也不是祭品?!?/p>
他頓了頓,聲音如鐵鑄。
“我是持火者——縱入黑暗,亦不熄心光?!?/p>
話音落,符文陣中“承血契”三字崩解,金光如雨灑落,重組為——“持心火”。
靈月與無常子同時注入殘余力量。她以妖血為引,他以殘魂為薪。陣法未崩,反而穩定,金光由暴烈轉為沉凝,如火入爐,如刃歸鞘。
石臺裂痕仍在蔓延,空氣凝滯,禁地法則開始施壓。星圖光絲逆流,似要強行重啟儀式。
陳玄未動。
他掌心緊貼凹槽,金紋游走,節拍清晰。他不再追問使命真假,不再求證門后何物。他只知,此刻所立之處,是他所選之路。
靈月雙爪貼地,感知地脈深處那股隱晦回應。她忽然明白,那不是巧合。妖族古契,曾與守門者共誓。而今,血脈雖遠,契約未絕。
她閉眼,一滴血自指尖滑落,滲入石縫。
無常子靠在石臺,鬼體幾近消散。他望著陳玄,忽然道:“若你真成了柱,我便做那柱上的刻痕,年年歲歲,陪你守夜。”
陳玄未回頭,只道:“不必?!?/p>
“我們走?!?/p>
靈月睜眼,血痕邊緣微光一閃,地脈深處,那股力量回應更甚。
符文陣中,殘碑背面,原斷裂處滲出微光。半枚古老印記浮現,形似火焰包裹鎖鏈,與陳玄尸氣本源產生微弱共鳴。
他察覺異樣,掌心微頓。
金紋跳動一次。
靈月指尖輕顫,未動聲色。
無常子閉目,最后一絲鬼氣融入石臺。
陳玄低語:“我不是被喚醒的?!?/p>
“我是醒來的?!?/p>
他掌心再壓,金光沉入體內,符文陣列緩緩平息。地脈轟鳴減弱,星圖光絲恢復正流。
紫霧未現,頭目無聲。
但禁地深處,三瞳緊縮,右手微顫。
他未出手。
也不敢出手。
儀式仍在繼續,卻已不再受他掌控。
陳玄緩緩抬頭,望向石臺上方虛空。
“你說門后是魔淵?!彼?,“可若門本無正邪,只因執掌者而定呢?”
靈月站起身,雙爪離地,血痕未滅。
無常子抬手,指尖輕點石臺,三字虛影再度浮現——“一起走”。
陳玄掌心緊貼凹槽,金紋跳動如常。
他忽然問:“如果守門的不是神,也不是魔,而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