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何落云再也繃不住了。

這個母親讓她操了太多的心了。

別人的孩子都有父母在背后，可她呢？

這些年來，家里的大小事情全都是她一個人。

一邊，還要擔心母親輕生。

她心中的那根弦繃不住。

內心所承受的東西，讓她一次次觸動著。

她感覺自己快瘋了。

……

“小齊啊，和你聊了這么多，阿姨感覺你人挺好的。”

“落云從小吃了太多苦了，她……”黃鳳蘭和齊楓一邊走一邊說道。

她心疼自己這個女兒。

但是，自己又沒什么本事。

正說著，何落云從遠處跑了過來。

她一把將齊楓從黃鳳蘭身邊推開，有些突然。

“落云。”黃鳳蘭看到何落云，叫了一聲。

齊楓轉過身，看向何落云。

何落云已經滿臉眼淚，沖黃鳳蘭吼道，“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讓你在房間里不要亂跑，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何落云從來沒有發過火。

這一吼，黃鳳蘭哭了。

也是，何落云她自己都還是一個孩子。

她所承受的，已經夠多了。

看到黃鳳蘭哭，何落云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她變得有些失控。

而齊楓，則看著何落云白皙脖頸上的曬傷，微微有些失神。

何落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齊楓道，“我和你說過很多遍了，能不能不要再來了？我求你放過我吧。”

何落云的情緒再次上升了一個點。

她快受不了了。

“你曬傷了？”齊楓伸手去摸何落云的脖子。

何落云后退了兩步。

“齊楓，我求你了，你真不要再來找我了，你讓我好好的生活不行嗎？”何落云吼了一聲。

黃鳳蘭在一旁哭的很痛。

她沒什么本事，又嫁了個不好的男人。

她無法給女兒自己最好的，卻成了她的累贅。

看著女兒的樣子，黃鳳蘭眼淚控制不住，只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齊楓見狀，連忙上去扶住了黃鳳蘭，安慰道，“阿姨沒事，你別哭，吵個架很正常，你心情要好。”

黃鳳蘭捂著自己的臉，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何落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她背過臉，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掉。

“你別嚇到阿姨了。”齊楓說。

“我自己也受夠了。”何落云擦著眼淚，母女兩人都在哭。

何落云蹲在了地上，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沒錢，還要照顧母親。

因為母親，自己連個工作都找不到。

她受夠了。

真的受夠了。

母女二人，一個坐在凳子上哭，一邊蹲在地上哭。

齊楓扶著黃鳳蘭站了起來，輕聲道，“阿姨，我先扶你上樓。”

黃鳳蘭看著自己的女兒，不知道該怎么辦。

齊楓將黃鳳蘭送到了樓上，回到了病房里，齊楓安慰道，“沒事的阿姨，一切都會過去，有我呢，我會陪著你們。”

“你好好睡一覺，我去看看落云。”

……

齊楓來到了樓下。

何落云還在地上蹲著，頭埋在自己的腿間。

今天的工作并不是很順利。

在商場被驅趕，在街道上被欺負。

發個傳單都發不安生。

她想賺一筆快錢，支付自己的生活費和下個月的貸款。

她感覺自己要瘋了。

“別碰我。”就在齊楓在何落云面前蹲了下來，想伸手去撫摸她的時候，何落云突然說道。

齊楓的手停頓了下來。

何落云大概是恢復了一些情緒，沒有再吼，沒有再發瘋。

齊楓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的機會，誰給我？”何落云沒有抬頭，輕聲反問。

“別這樣了，你這樣，我也不好受。”齊楓道。

說著，他上去要抱何落云。

何落云卻一把將齊楓推開。

“我說了別碰我。”何落云說。

齊楓坐在地上，看著她。

何落云就這么蹲著，一動不動。

她不給齊楓看她的臉。

但很久很久，她已經不再哭了。

只是肩膀，時不時會聳動幾下。

齊楓陪著她。

她蹲了很久很久。

可能是逐漸的平靜了，何落云方才站了起來。

但由于蹲的時間太久，只覺得大腦一陣眩暈，一頭往地上栽去。

齊楓連忙將何落云扶住。

何落云死死地抓著齊楓的手臂，暈了好一會兒。

“你貧血很嚴重，大姨媽也不正常嗎？”齊楓開口詢問。

何落云沒說話，緩和了好一會兒。

她這才松開齊楓的手臂，邁步往樓上走去。

“何老師。”齊楓叫了一聲。

“她已經死了。”何落云回道。

……

齊楓在樓下停留了很久。

何落云上了樓。

黃鳳蘭在病床上躺著，閉著眼睛。但何落云知道她沒有睡。

“媽，對不起，我剛剛情緒有些失控了，不該吼你的。”何落云連忙給母親道歉。

她確實情緒失控了，不該這么做。

黃鳳蘭閉著眼睛回道，“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你。小齊是個好孩子，最起碼，我覺得是……”

何落云給黃鳳蘭準備著藥，“不提他的事情了，你把藥吃了，我以后不會再兇你了。”

何落云將藥遞了過去。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的電話。

“喂，你好。”她接聽。

“請問是何老師嗎？我看到了你的傳單。”

對面說。

何落云一陣驚喜，“對，是我。”

“我女兒今年讀初三，英語偏科很嚴重，這眼看就要中考了，我想給她單獨補補。”

“請問，你這邊是怎么收費的？你的學歷，是研究生嗎？”

“對，是，我有畢業證的，針對英語這方面，我有制定的教程。”何落云說。

“那，我們可以面聊嗎？”

“可以的，您在哪？我去找您。”

對面給了個地址。

何落云有些興奮，沖黃鳳蘭道，“媽，我接了個家教的工作，現在去和對方談談，你在房間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你去吧，不用擔心我。”黃鳳蘭說。

何落云匆匆收拾了一下，帶上了自己的書本和挎包，匆匆離開了醫院。

她走了。

黃鳳蘭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此時的她，已經是滿臉眼淚。

她知道，自己拖累了女兒。

她知道，因為自己，女兒不敢去大公司面試，沒辦法一整天參加工作。

她知道，如果沒有了自己，她會過得很好。

黃鳳蘭匆匆坐了起來，她不會寫字，拿起手機，留了一段語音。

她，離開了醫院。

女兒的一生，還很漫長，她應該無拘無束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