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綾鏡 第二十八章續1 暗流下的裂痕

刪除指令最終還是沒能發出。林晚盯著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光標，像盯著自己懸在半空的心。當第一縷陽光越過寫字樓的玻璃幕墻，照在“星鏈”項目組的白板上時，她突然關掉了所有窗口——那個藏在核心算法區的追蹤程序，成了她與自己良心之間的一根刺。

“早啊，林晚。”負責前端設計的實習生小張端著咖啡走過，看見她眼下的烏青，咋舌道，“又通宵了？姚工也太狠了吧。”

林晚扯出個僵硬的笑：“趕進度嘛。”目光卻不由自主飄向姚浮萍的工位，那位技術總監正對著屏幕凝神思索，指尖在鍵盤上敲出密集的聲響，仿佛渾然不知危險已在暗處蟄伏。

上午十點，全組例會。龍膽草穿著標志性的黑色連帽衫，手里轉著支馬克筆，語氣輕松：“‘星鏈’的內測用戶破百萬了，下周開始邀請合作方進封閉測試。”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數據安全是底線，浮萍，防火墻再升級一級。”

姚浮萍點頭：“已經在做了，昨晚發現個邏輯漏洞，正好補上。”她的視線在林晚臉上短暫停留，“不過有個奇怪的地方，數據庫日志里有個匿名訪問痕跡，IP顯示是內部的，但權限記錄查不到對應人。”

林晚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手里的筆記本差點滑落。曹辛夷坐在她斜對面，不動聲色地遞來一張便簽，上面用鉛筆寫著：“別慌。”

“會不會是系統BUG？”小張插嘴道，“上周我用測試賬號登錄，也出現過權限異常。”

龍膽草沒接話，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節奏越來越快，像是在盤算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姚厚樸：“厚樸，你去查底層代碼，看看是不是被植入了后門。”

散會后，林晚借口去洗手間，在消防通道里撥通了那個匿名號碼。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對方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尖銳得像砂紙摩擦：“拿到數據了？”

“還沒機會，他們在升級防火墻。”林晚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刻意裝出的焦躁，“你們到底要這些用戶畫像做什么？”

“不該問的別問。”對方冷笑一聲，“記住，周五是最后期限。你母親的復查單，我們已經幫你‘關心’過了。”

電話被猛地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忙音。林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手指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泛白。母親的復查單……他們果然一直在監視家人。

回到工位時，姚厚樸正站在她的電腦前，眉頭緊鎖。林晚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強作鎮定地問：“姚工，有事嗎？”

“你的測試機借我用下。”姚厚樸指了指她桌上的備用筆記本，“我的機器剛才藍屏了，想對比下防火墻的日志記錄。”

林晚的手心全是汗，只能硬著頭皮把電腦遞過去。看著姚厚樸熟練地登錄后臺，調出日志文件，她的呼吸都快停滯了——那個追蹤程序的啟動記錄，就藏在密密麻麻的代碼里，像顆隨時會被發現的定時炸彈。

“奇怪。”姚厚樸喃喃自語，指著屏幕上一行紅色代碼，“這里有個異常進程，像是……”他突然轉頭看向林晚，眼神銳利，“你昨晚是不是運行過什么第三方程序？”

“沒有啊。”林晚的聲音都在發顫，“我就改了改測試用例，可能是誤點了什么廣告彈窗？”

就在這時，曹辛夷抱著一摞文件走過，“不小心”撞到了姚厚樸的胳膊，筆記本電腦晃了一下，屏幕瞬間黑了屏。“抱歉抱歉。”行政總監笑著道歉，順手合上電腦，“厚樸哥，你的機器修好了，IT剛送過來。”

姚厚樸接過自己的電腦，也沒多想，只是叮囑林晚：“下次注意點，第三方程序很容易帶病毒。”

看著姚厚樸走遠，林晚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曹辛夷把文件放在桌上，低聲道：“去茶水間等我。”

三分鐘后，茶水間的隔間里，曹辛夷遞來一瓶溫水：“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她靠在門框上，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那個異常進程，是你放的吧？”

林晚沉默了很久，終于抬起頭，眼底泛紅：“他們抓著我媽的病歷威脅我。”她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醫院繳費單，“我媽胃癌晚期，手術費是他們墊付的，條件是……拿到‘星鏈’的用戶數據。”

曹辛夷看著繳費單上的金額，眉頭皺得更緊：“荊棘科技？”

林晚點點頭，聲音哽咽：“我知道這不對，但我沒辦法。我爸媽離婚早，家里就我一個人照顧她。”

“你可以跟公司說。”曹辛夷的語氣軟了些，“龍膽草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他……”

“不行！”林晚猛地打斷她，“他們說只要我敢泄密，就讓我媽在醫院待不下去！”她抓住曹辛夷的手腕，眼神里滿是哀求，“曹總監，求你別告訴別人，我這就把程序刪了，我再也不會了。”

曹辛夷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沉默了片刻，最終嘆了口氣：“刪干凈，一點痕跡都不能留。”她從包里拿出個小巧的U盤，“用這個，里面有軍方級的清理工具，能徹底抹掉進程記錄。”

回到工位時，林晚的手還在抖。她插入U盤，按照曹辛夷教的步驟運行清理程序，看著屏幕上的進度條一點點爬滿，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但當她抬頭看向龍膽草辦公室的方向時，又忍不住一陣恐慌——那位年輕的CEO，真的會像曹辛夷說的那樣，愿意相信一個“間諜”的苦衷嗎？

下午三點，九里香突然召集所有實習生開會。人力資源總監穿著一身灰色西裝，臉上沒什么表情，手里拿著份名單：“根據這兩周的表現，我們要淘汰三個人。”

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她知道，這很可能是九里香的試探。

“張萌萌，王浩，李哲。”九里香念出三個名字，“你們的測試報告里有多處數據錯誤，不符合崗位要求，明天去辦離職吧。”

被念到名字的三個人臉色慘白，卻不敢反駁。林晚松了口氣，剛想放松，卻聽見九里香補充道：“剩下的人，從今天起進入核心項目組輪崗，由姚工和浮萍姐帶教。”她的目光在林晚臉上停頓了兩秒，“尤其是林晚，你的代碼邏輯不錯，明天開始跟著浮萍姐做數據安全審計。”

林晚猛地抬頭，對上九里香的視線。那位人力資源總監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卻像有穿透力的X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

散會后，林晚被姚浮萍叫到辦公室。技術總監把一摞厚厚的資料推到她面前：“這些是‘星鏈’的安全協議，你先吃透。從明天起，每天跟我匯報審計進度。”她頓了頓，突然問道，“你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

“是……是的。”林晚有些心虛，她的學歷其實是偽造的，真正的專業是市場營銷。

“那你應該知道，”姚浮萍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嚴肅，“數據安全的核心不是防火墻，是人。任何一個漏洞，都可能毀掉整個項目。”

林晚的臉瞬間漲紅，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她低下頭，不敢直視姚浮萍的眼睛，只能含糊地應了聲：“我知道了。”

走出辦公室時，夕陽正透過玻璃幕墻斜照射過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林晚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拉得扭曲變形，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個在謊言和威脅中掙扎的自己，到底還能撐多久？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護工發來的照片：母親坐在病床上，手里拿著本書，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照片下方還有一行字：“今天有位姓曹的小姐來看阿姨，送了束康乃馨，說是你的同事。”

林晚的眼眶瞬間濕了。她站在走廊盡頭，看著窗外逐漸亮起的霓虹燈，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或許，她不必非得在“背叛”和“順從”之間二選一。

而此刻，龍膽草的辦公室里，九里香正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文件袋上印著“林晚 背景調查”的字樣。CEO翻開文件，看到“母親患胃癌晚期，醫療費用由荊棘科技關聯公司支付”的記錄時，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有意思。”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曹辛夷的電話，“幫我個忙，查下給林晚母親繳費的那家公司，背后的實際控制人是誰。”

掛掉電話，龍膽草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眼神深邃。他知道，“星鏈”的真正考驗，從來都不在技術層面。而那個看似脆弱的實習生，或許會成為這場暗戰里，最意想不到的變量。

夜色漸濃，研發部的燈依舊亮著。林晚坐在電腦前，面前攤開的是“星鏈”的安全協議，手里卻攥著曹辛夷給的那個U盤。她知道，從明天起，自己將離核心數據更近一步，也離危險更近一步。但這一次，她的心里不再只有恐懼，還有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念頭——或許，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護那些真正值得保護的東西。

防火墻后的陰影依舊潛伏，但林晚的心里，卻悄悄亮起了一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