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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鼎機關!被觸發了!”如蘭失聲低呼,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
幾乎在紅光亮起的同一剎那!
“嗖!嗖!嗖!嗖!”
凄厲的破空聲從地宮穹頂的黑暗中驟然爆發!
無數道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如同傾盆暴雨,從四面八方朝著站在蓮磚區域內的三人極速射去而下!
箭矢覆蓋范圍極廣,速度奇快,根本避無可避!更可怕的是,箭鏃上顯然淬有劇毒!
死亡陰影瞬間降臨!
“喝!”石憨發出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求生的本能和對同伴的守護意志壓倒了雙臂的劇痛!他沒有試圖閃避那鋪天蓋地的箭雨,反而將全身的力量和反應提升到極致!雙手緊握青岡木棍,腳下步伐瞬間變幻!
每一步踏出,都精準無比地踩在那七朵亮起紅光的蓮磚中心!步法看似雜亂無章,細看卻隱含玄奧軌跡,赫然是少林羅漢堂打根基的七星樁步!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木棍化作一片模糊的棍影!不再是大開大合的劈砸,而是快如疾風驟雨般的精準點刺!棍尖如同擁有生命,帶著破空尖嘯,在身體周圍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屏障!
每一次點刺,都精準無比地擊中一支射到近前的毒弩箭矢!
“叮!叮!叮!叮!叮!…”
密集如暴雨打芭蕉般的金鐵撞擊聲瞬間響徹地宮!火星在昏暗的光線下瘋狂迸濺!一支支淬毒的弩箭或被棍尖點偏方向,斜飛出去深深釘入石壁;或被蘊含巨力的棍身直接磕飛、折斷!
石憨龐大的身軀在七朵蓮磚方寸之間急速騰挪閃轉,棍影翻飛,竟硬生生在這死亡箭雨中撐起了一片安全區域!
然而,箭雨仿佛無窮無盡!石憨的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雙臂劇痛鉆心,如同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骨髓里攪動!
豆大的汗珠瞬間布滿額頭,呼吸變得粗重如風箱!更可怕的是,那七朵蓮磚的紅光隨著他腳步的踩踏,不但沒有熄滅,反而越來越亮,散發出的排斥力場也越來越強!
仿佛在積蓄著更恐怖的殺招!
“棍擊蓮心!破其樞機!”李璃雪清冷的聲音如同冰泉,瞬間穿透密集的箭嘯和撞擊聲!
她看出了端倪!
這七蓮磚機關,與石憨所踏的少林七星步隱隱相合相克!
唯有以棍為指,以力破巧,同時擊中七朵蓮花的“花蕊”核心,方能中斷這源源不斷的箭雨和不斷增強的力場!
石憨瞬間明悟!
他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強忍著雙臂欲裂的劇痛,猛地發出一聲如同受傷狂獅般的咆哮!全身的肌肉在這一刻賁張到了極限!
“給老子——破——!”
他龐大的身軀如同陀螺般在原地猛地一個極限旋身!手中的青岡木棍在這一旋之下,仿佛化作了七道實質的棍影!
不!
不是幻影!
是他將全身的力量、速度、以及對少林棍法“七星點將”這一殺招的領悟催發到了極致,在電光石火間,連續七次精準無比的刺擊!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聲極其輕微、卻如同戳破水囊般的悶響,幾乎不分先后地響起!
青岡木棍那堅韌的棍尖,如同燒紅的鐵釬刺入冰雪,精準無比地同時點中了七朵紅光蓮磚正中央、那一點最深邃的“蓮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那七朵瘋狂閃爍的紅光驟然一暗!
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野獸,發出一陣低沉的、不甘的嗡鳴,隨即徹底熄滅!
彌漫地宮的沉重力場如同潮水般瞬間退去!
穹頂傾瀉而下的毒弩箭雨,也在同一瞬間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扼斷了源頭!
地宮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石憨粗重如牛的喘息聲,以及汗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吧嗒”聲,在空曠的空間里異常清晰。
他拄著木棍,身體微微搖晃,雙臂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臉色因劇痛和脫力而一片慘白。
危機解除!
李璃雪和如蘭迅速上前。
李璃雪指尖凝聚內力,在石憨雙臂幾處大穴疾點數下,暫時壓制那鉆心的痛楚。
如蘭則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防備可能存在的其他陷阱。
李璃雪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沉寂的鎮國巨鼎。鼎腹淮陽王的家徽在燭光下顯得更加猙獰。她緩步上前,繞著巨鼎仔細查看。鼎身厚重,鑄造精良,除了那僭越的家徽,似乎并無其他特殊之處。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鼎足之上。
四只粗壯的獸足,深深地嵌入基座巖石中。
其中一只獸足靠近基座連接處,青銅表面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光滑,隱隱泛著一層油潤的光澤,像是被人經常摩挲。
她蹲下身,伸出指尖,在那光滑處輕輕一按。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彈響!
緊接著,在三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只獸足靠近基座的位置,一塊巴掌大小、與周圍青銅渾然一體的方形甲片,竟如同抽屜般無聲地向內滑開!
露出了一個隱藏的暗格!
暗格內,并無機關暗器,只有一卷用金絲細細捆扎、保存完好的羊皮紙卷!
李璃雪小心翼翼地取出紙卷,解開金絲。
昏黃的燭光下,羊皮紙緩緩展開。
紙上,并非文字,而是一方印鑒的朱砂拓印!
印鑒的形制,赫然是帝王玉璽的規制——螭龍盤繞,五爪張揚!印面之上,是八個鐵畫銀鉤、力透紙背的篆體大字:
“受命于淮陽王,既壽永昌!”
“受命于淮陽王,既壽永昌!”
八個殷紅的篆字,如同八道血淋淋的雷霆,狠狠劈入李璃雪、石憨、如蘭三人的眼中!
螭龍盤繞,五爪張揚,這分明是僭越帝制、形同謀反的玉璽拓片!
淮陽王之心,已非覬覦,而是**裸的宣告!
地宮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三道壓抑到極致的呼吸。千年古佛腹中,鎮國重器之上,
藏著如此大逆不道的證物,這已不是陰謀,而是昭然若揭的宣戰!
“他…他真敢…”石憨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方拓印,手臂的劇痛被滔天的怒火暫時淹沒,握著木棍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李璃雪臉上依舊沉靜,但那沉靜之下,是比萬載玄冰更冷的森然殺意。
她的指尖緩緩拂過拓片上那八個刺目的篆字,最終停留在印鑒邊緣一處極其細微的紋飾上——那是半朵被刻意抹去、卻仍殘留著灼燒痕跡的蓮花印記。
“前朝…傳國玉璽‘承天受命璽’的邊飾,便是九瓣金蓮。”她的聲音如同冰珠墜地,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此印,是以真璽為模,私刻仿制!意在混淆視聽,竊取天命!”
仿制傳國玉璽!
這已不是尋常的謀逆,而是意圖顛覆社稷正統的滔天大罪!
“臘月十五…太原兵械庫…”如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猛地抬頭,看向李璃雪,“璃雪姐!那兵械庫里藏的‘甲’,恐怕不僅僅是鎧甲!會不會是…”
李璃雪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刀鋒,瞬間刺向巨鼎基座陰影深處。方才激斗中未曾留意,此刻借著燭光細看,只見基座一角,散落著幾塊不起眼的、被厚厚塵埃覆蓋的黑色石片。
她上前幾步,拂去塵埃。
石片呈長方形,邊緣整齊,顯然是人工切割而成。表面并非石質紋理,而是…一種極其細膩、閃爍著金屬冷光的黑色物質!入手沉重冰涼,質地堅硬無比。
其中一塊較大的碎片上,殘留著半道深深的刻痕,刻痕邊緣光滑,絕非刀斧所為,倒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玄鐵。”李璃雪的聲音帶著一絲確定,“而且是…被鍛打成型、又遭蠻力破壞的玄鐵碎片。”
玄鐵!
鑄造神兵利刃、重甲堅盾的絕世寶材!
其重無比,堅不可摧!
如此珍貴的玄鐵碎片,為何會散落在這鎮國鼎下?是被用來鑄造了什么?又為何被毀?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三人的心臟——那臘月十五太原兵械庫丙字區要開啟驗看的“甲”,恐怕并非尋常鎧甲!
極可能是…用這稀世玄鐵打造的、足以武裝一支無敵重騎的…玄鐵重甲!
淮陽王!
他要的不僅是兵械庫,不僅是鎧甲,他要的是一支披著玄鐵、刀槍不入、足以橫掃天下、助他登頂帝座的鐵軍!
“走!”李璃雪將玉璽拓片和玄鐵碎片迅速收起,聲音斬釘截鐵。
此地已無停留必要,每一刻的拖延,都讓太原的危機迫近一分。
三人不再猶豫,沿著原路急速返回。穿過陰冷的甬道,攀上陡峭的石階。當石憨最后用力將那佛耳密道的活門從內推回原位,發出“咔噠”一聲輕響時,東方天際已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三人隱在盧舍那大佛巨大的陰影里,俯瞰著下方在晨霧中漸漸蘇醒的伊水和龍門山闕。晨風帶著水汽和寒意,吹拂著他們沾滿地宮塵埃的衣衫。
“璃雪姐,”如蘭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她攤開手掌,掌心赫然躺著半枚斷裂的、非金非木的令牌,令牌邊緣焦黑,正面刻著一個殘缺的“晉”字,背面則是一個被利器劃掉大半、卻仍能辨認出是齒輪與錘頭組合的印記。“在鼎足暗格旁發現的。像是…某種工匠的憑信?”
晉陽宮…工匠…玄鐵重甲…李璃雪的目光掃過那半枚令牌,又望向北方太原的方向。
佛國圣地的地宮深處,藏著謀逆的玉璽拓片和玄鐵之謎。而風暴的中心,已然鎖定太原。
臘月十五,兵械庫,丙字區。那扇即將開啟的,恐怕是足以傾覆大唐國運的深淵之門。
晨光熹微,卻驅不散心頭沉重的陰霾。
三人身影如同融入晨霧的輕煙,迅速消失在龍門山闕嶙峋的怪石與初醒的林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