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
溫綜明撫掌而笑。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陳崇禮:“夫子教的好門生,真遠超我一路行來所見的那些天才。”
這話讓陳崇禮得意極了。
老頭子捋著胡子,看著愈發紅光滿面。
“怎么樣?她可能入得你老友之眼?”
溫綜明聞言,放聲大笑。
“如此良才,若還不能入我老友之眼,我那老友也別當什么大儒了,回家多反省反省自己吧。”
他這話無疑已經確定會把凌清漪推薦給蘇秉謙。
以凌清漪的儒學造詣,只要在蘇秉謙面前方寸不亂,表現不失水準,必然能拿到一個親傳名額。
陳崇禮喜不自勝,一張老臉都笑開花。
凌清漪定了個名額,就是不知道洛硯能不能……
想到這里,老頭子朝著溫綜明問道。
“蘇大儒打算收幾個親傳?”
溫綜明笑而不答,卻悄悄伸手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陳崇禮眼眸一亮,一顆心砰砰直跳。
蘇秉謙成為大儒后,總共也就收了四個親傳弟子。
其中最早的三個,如今早已步入朝堂,是朝堂上的風云人物。
剩下那個,則是他親閨女。
蘇秉謙早年說過,他最多只會收七個親傳弟子,以應他證道大儒時有北斗入夢的吉兆。
所以……這一次的三個親傳名額,意味著他們將會是蘇秉謙的關門弟子。
如此機會,一旦錯過,就絕不會再有了。
念及此。
陳崇禮忙看向洛硯。
“洛硯,好好作答,莫要讓老夫失望!”
他忍不住提醒了洛硯一句。
眼前的少年,可不是凌清漪那種乖學生。
陳崇禮都吃不準洛硯會不會玩什么幺蛾子。
畢竟,他連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都敢,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的?
“是,祭酒!”
洛硯回了一聲,便在溫綜明期待的眼神中,跨步而出。
“院正之問,看似辨仁、禮表里,實則探如何成仁的路徑。”
“那士人守禮而無仁,恰如草木有其形而無其魂,故仁為禮之魂,無魂則禮死;禮為仁之軌,無軌則仁亂。”
“但學生更以為,仁與禮并非靜止的里與表,而是互生的體與用。”
“心中有仁,自會覺禮之可親;行久有禮,亦能養仁之漸長。”
“至于鄉愿與狂狷,不過是執其一端的偏失。”
“若能悟得仁禮相生,則鄉愿可醒其仁,狂狷可約以禮,終歸于中庸。”
“當年圣人周游列國,既嘆禮崩樂壞,又哀人心不古,又何嘗不是在尋仁、禮相濟之道,讓天下人既有惻隱之熱,又有規矩之序?”
少年語聲清朗,侃侃而談,從容而不迫,言行舉止,帶著“禮”之美感,賞心悅目。
這正是他得到的【知書達禮】BUFF效果。
李仁浦呆呆地看著洛硯,心中沒由來生出一股自愧形穢的感覺。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哪哪都比不上洛硯。
也難怪凌清漪滿心眼里只有洛硯一個人!
凌清漪美眸異彩連連,一眨不眨盯著洛硯,唇角不自覺微微翹起,眼角眉梢滿是驕傲。
這就是她的阿硯。
她想象不出,天底下還有哪個男子,能比她的阿硯更優秀!
洛硯早些年的不堪,早已被少女自動過濾掉。
沒人能比得上她的阿硯!
……
陳崇禮有些吃驚,撫須若有所思。
老實說,先前他多少還有些擔心洛硯能不能打動溫綜明。
畢竟,這次小考,洛硯儒學雖考到了甲上的評分。
但學院的小考試卷,出的題終究都以基礎為主,并不高深。
甲上評分只能證明洛硯儒學基礎不差,并不能證明他對儒學經義學的有多深。
陳崇禮原還想著,只要洛硯表現得別太差,哪怕比不上凌清漪,他也會豁出老臉,向溫綜明討個人情。
可現在看來……這哪是基礎不錯啊。
洛硯在儒學方面的造詣,分明都不比凌清漪差,甚至隱隱都勝過了一籌。
尤其是,洛硯的回答巧妙得很,另辟蹊徑從核心上在跟溫綜明探討起如何成仁,如何守禮。
這比凌清漪剛剛的回答,無疑更為高明。
“好一個仁禮相生,鄉愿可醒其仁,狂狷可約以禮,終歸于中庸!”
“妙!”
溫綜明聽得驚喜連連,撫掌贊嘆。
他怎么都沒想到,此次清溪之行,居然能發掘出一塊寶藏。
老友若是知道,小小清溪縣還藏著這么個天才,怕不得連夜趕來?
“此子,有大儒之姿!”
溫綜明轉頭看向陳崇禮,大笑道。
大儒之姿!
如此高的評價,都出乎了陳崇禮的意料。
他怔了怔后,便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洛硯確有大儒之姿。”
“在他身上老夫恍若看到了第二個蘇秉謙!”
陳崇禮到底是曾經的【稷下學宮】夫子,一個人儒道方面有沒有潛質,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洛硯剛剛的回答,已經超脫了溫綜明的問題。
從士子有沒有仁,上升到如何成仁,如何守禮。
這要是換做一個經年鴻儒,有此回答自然不稀奇。
可洛硯如今才十五歲!
一個十五歲少年,能有此見解,足以驚艷到他和溫綜明。
“祭酒與院正過譽了,我不過對圣人之言有粗略見解罷了,當不得如此稱贊。”
洛硯謙遜一禮,回道。
溫綜明見狀,對他愈發有好感了。
儀容俊美,芝蘭玉樹,進退有禮,真謙謙君子也!
世上居然有如此良才!
倒是陳崇禮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好小子,裝的還挺像的。
你殺韋俊之的時候,怎么不也這般謙遜?
對于洛硯是不是真君子,陳崇禮一點都不在乎。
真君子也玩不轉朝堂勾心斗角。
他還真不希望洛硯是真君子呢。
“咳咳,綜明,洛硯……可否拿第二個名額?”
陳崇禮輕咳一聲,厚著臉皮問道。
溫綜明聞言,面帶笑容點點頭:“當然!”
這話一出。
陳崇禮不由大喜,滿頭白發都似被紅潤的面色映得漸漸發紅。
洛硯心下暗暗松了口氣。
前世沒能達成的目標,這一世總算達成了!
也不枉他重生后,將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刷儒學經義上。
果然有付出就有所得。
但更讓他欣喜的是,他和凌清漪雙雙入了溫綜明之眼。
以蘇秉謙對溫綜明的信任,只要他和凌清漪不翻車,成為大儒親傳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蘇秉謙親傳弟子,意味著……整個江南一系官員,以及蘇秉謙這么多年在【稷下學宮】教導出來的門生,都將是他和凌清漪的助力!
這是一份堪稱龐大的人脈關系網。
連當今天子咸寧帝,都要為之忌憚!
有如此人脈傍身,未來他和凌清漪前途不可限量!
凌清漪同樣在欣喜,只不過她欣喜的是洛硯也拿到了大儒親傳的一個名額。
至于自己,她反倒是沒有那么在乎。
……
“綜明,那第三個名額……”
陳崇禮腆著老臉,再次問道。
他的話尚未說完。
溫綜明就已經麻了,連連擺手。
“夫子,你這就過了啊!”
“秉謙一共才收三個親傳,你居然還想著包圓?”
他對這位自己曾經的老夫子再了解不過,就是個打蛇隨棍上的主。
不要臉得很!
陳崇禮依舊沒放棄,沒皮沒臉地糾纏起來。
“綜明,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們是什么關系,肥水怎能便宜外人?李仁浦天資也不差……”
“夫子!!莫要再說,此事不可能,秉謙的第三個親傳名額,已經許給他人了。”
溫綜明搖搖頭,斷然拒絕。
聽到第三個名額已經許給他人,陳崇禮頓時驚疑不定。
“這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讓蘇秉謙賣人情?”
蘇秉謙是何許人也!
雖然權勢方面稱不上站在金字塔頂尖,但影響力和名聲上,毫無疑問是當世最巔峰的幾個人之一。
陳崇禮想象不出,誰還能讓蘇秉謙賣人情,欽定了自己親傳弟子的名額?
溫綜明倒也沒避而不談,只是聲音稍稍壓低了幾分。
“國師之女!”
這四個字一出。
陳崇禮徹底死心。
李仁浦的眸光也黯淡了下來,他原本看到祭酒為他討要第三個親傳名額,心下還抱著一絲期盼。
可現在……誰能跟國師之女爭?
洛硯心跳加速了幾分,腦中滿是國師之女四個字。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意外之喜。
國師的女兒跟他成了師兄妹,豈不是意味著……他未來的人脈關系,又大大地邁出了一步?
這可是當朝國師,連天子咸寧帝都要禮讓三分的大人物!
江南一系官員!
蘇門子弟!
國師一脈!
他以后若能把三方勢力整合起來,其勢都已經超過了上輩子!
上輩子他絞盡腦汁替蕭景蓉謀算十多年,最后只是掌握了朝堂的大部分話語權。
地方上和軍方,也只撬動了一小塊。
至于大儒蘇秉謙、當朝國師這兩位影響力巨大的大佬,更是鳥都不鳥他。
可這一世,就因為他有可能會成為蘇秉謙親傳弟子,便擁有了如此可怕的人脈關系網!
洛硯驚喜之余,心頭也生出了滿滿的疑惑。
“前世我記得蘇秉謙的三個親傳,沒有哪個是女子啊。”
“現在怎么突然莫名蹦出個國師之女來?”
“到底是原本的劇情突然出現了變化,還是我的重生,已經開始影響到方方面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