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頭正烈。

不知名的知了，藏在樹干中，一邊貪婪吸食樹木的汁液，一邊腔體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會一絲風都沒有，樹蔭之下，暑氣彌漫，熱得不行。

曾經發生在山谷的廝殺地，早已空無一人。

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領頭一個蜂腰猿背的黑面男子，縱馬而至。

他單手提韁，緩緩停住，在他身后，還跟著二十多人。

這些人打扮猶如商旅，一個個提著樸刀，袖口扎緊，馬術嫻熟。

黑面男子翻身下馬，來回轉了一圈，鼻子聳動，然后掏出一面羅盤，定住方位，腳踩玄步，一直走到西北一個方位。

這地方生有一棵樹，黑面男子盯著樹干，凝神一看，便有一個符文印記刻在上面。

“高玉，包仙師的印記，這是最后一處了，其他地方我們都跑了一個遍，他們一行人最后的足跡，想必就在這里了。”年輕男子彎著腰，細細查看一番后，果斷說道。

喚作高玉的男子，一身儒雅之氣，眼眸中自有智慧。

他捏了捏胡須，神色凝重道：“只怕兇多吉少了！龐萬春，你最好四處查看一下，看看可有打斗廝殺的痕跡？”

龐萬春一聽這話，眼皮一跳，眼眶馬上紅了。

“到底是誰？

竟敢殺我諸多兄弟？仙師父道法高強，方杰、鄭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們對手。

這里也不見有官軍痕跡，而且，我們一路打探，也不曾見過官軍鎖拿的告示。

到底是怎么回事？”龐萬春來回走動，整個人變得暴躁，一陣心浮氣躁。

高玉沉聲道：“急什么？查清楚再說，包仙師做事膽大不假，可也是謹慎持重之人！

他既然留了印記，一定還會有別的痕跡。”

龐萬春眉頭一皺，當即招手向身后的護衛：“你們分成三組，就在這山谷中查。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護衛們早就下馬，紛紛拱手應命，當即分散探查。

龐萬春瞥了一眼戰馬，戰馬一旁，掛著一個深色布袋，那里面藏著他的寶弓。

“哼！”龐萬春重重哼了一聲，眼中滿是暴躁。

不過，

他也不是尋常人，很快就將雜亂的念頭鎮壓，快速恢復平靜。

一個射箭的高手，當要心靜如湖，才能精準射到獵物。

高玉踱步到樹前，細細查看，又負手而立，東走西走，也不知道在尋什么。

一炷香后，有兩名護衛，快步而來，在龐萬春耳畔低語一陣。

龐萬春眉頭蹙起，朗聲道：“先帶我去那一頭！”

高玉也不發話，緊隨其后。

龐萬春環視一圈，踩在枯死的樹葉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龐萬春道：“腳印都在，四個人殺一個。”

龐萬春說到這里，緩緩蹲下，扒開干枯的樹葉，露出里面濕潤的土壤。

“前兩三日，這里下過大雨，根據腳印，還有樹木的軌跡。

兇手擅用刀劍，劈砍兇狠，腳步靈變，耐力極好，一開始被四人追殺，然后借樹林、落雨掩護，各個擊破，將四人逐個擊破！”龐萬春站起身，正色說道。

“地上只有痕跡，沒有尸體，只能說兇手毀尸滅跡了！”高玉補充道。

“這里不是第一廝殺之地，絕對是最早結束之地，兇手殺完人，馬上原路回返，就是剛才我們查看的位置！

那地方腳印有三個不同，說明一開始，那邊也有一場廝殺，只是這兇手加入，導致戰斗結束！”龐萬春越說越是驚訝，“這人廝殺之中，都極為冷靜！

武藝不是頂級，可是極為聰明，而且下手.....”

說到這里，龐萬春愣了一下，停頓一下，似在考慮什么。

“下手如何？”高玉好奇問道。

“下手穩準狠，這人不一般！”龐萬春一字一頓說道，“而且還有高手，若是這樣的話，包仙師兇多吉少。”

高玉點點頭，面露哀傷之色：“剛才從一堆燒盡的尸骸中，尋到一些未燃盡的衣料。

基本來說，包仙師、方杰他們都遭遇不測了。”

龐萬春長嘆一聲：“為何會這樣？這山谷按道理不會是被人偷襲，他們又不曾暴露身份。”

高玉想了想道：“此事恐怕與包仙師有很大關系。只怕是他們先動的手，極有可能他們想要殺人，結果被對方反殺了。”

龐萬春不由地道：“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只是尋常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們動手啊。”

“若是梁山中人呢？”高玉鬼使神差冒了一句。

龐萬春的身子猛地一震：“梁山人？也不值得如此吧？”

“旁人看不出端倪，包仙師能夠看到我們看不到的，也許是梁山中了不得的人物呢？”

“你的意思是說，包仙師他們偶遇梁山寨主等人，想要直接拿下？結果被反殺了？”

龐萬春說出這話的時候，自己都不敢相信。

方杰、包道乙、鄭彪、四人眾，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縱然殺不掉，逃走應該也是容易啊！

“說明對面也有一個仙師，我聽聞梁山有個道人，入云龍公孫勝！”高玉抽絲剝繭分析說道。

龐萬春倒吸一口涼氣：“如果是這樣，難道真的是偶遇梁山寨主王倫？

只是王倫乃一個讀書人，又有多大本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事還要盡快查明，然后將消息傳回江南，圣公起大事，不可因為這邊而又耽擱。”高玉再次說道。

“我要去梁山一趟，查探消息。”龐萬春斷然說道。

“你瘋了？！”高玉喝斥道，“事到如今，只能查驗到此處。

人不在了，若是再驚動梁山人馬，才是大禍！”

龐萬春道：“我一人而去，查探消息，誰知道是我？

你只管回江南稟告消息，

若是等不到我回來，那就不要等我了！”

“你真的要去？”龐萬春沉聲道，“方杰、仙師與我有舊，他們身死，我若不報仇，豈不是禽獸不如？”

“你若是去，九死一生，可得想清楚了！”

龐萬春道：“人活一世，總要有一些執念！

此去為兄弟們復仇，查清楚到底何人所為，若是梁山做的，那就復仇便是，若不是他們，那就尋別的線索。

若是身死，乃天命也！”

高玉知道勸不動，只好道：“那你帶好干糧，待時而動，不可莽撞，有機會行動，沒有機會，那就作罷！

任性與傲慢，做不成大事！”

龐萬春點點頭：“三日，我若是尋不到機會，便南下與你們匯合！”

高玉道：“我等你兩日，兩日見不到你，我們就會南歸！”

“好！山高水遠，我們定有再見之期！”龐萬春翻身上馬，策馬狂奔，很快消失不見。

高玉定在原地，突然昂首望天。

半晌無言，唯有長嘆一聲！

各為其主，自有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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