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混雜著鐵銹與腐爛氣味的冷風(fēng)便已在地鐵隧道的廢墟中穿行。
黑市,這片廢土上唯一跳動著微弱脈搏的畸形心臟,剛剛蘇醒。
無數(shù)道鬼魅般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xiàn),帶著一夜的寒氣與絕望,匯聚于此。
蘇晚拉著小啞巴,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蹲下。
一塊灰撲撲的布巾鋪開,上面只孤零零地擺著三塊面包。
那是用她空間里最純凈的源能小麥烤制的,但此刻,它們卻被故意糟蹋得不成樣子。
每一塊都被粗暴地切成八瓣,邊角參差不齊,表面烤得焦黑,仿佛是某個新手在瀕死掙扎中烤出的最后口糧,僅僅是“勉強(qiáng)能吃”的級別。
這是她的偽裝,也是她的魚餌。
遠(yuǎn)處,一個如同鐵塔般的身影矗立在陰影里,冷漠的視線像釘子一樣釘在蘇晚身上。
她就是這片黑市的女王,“鐵娘子”。
她身邊,一個名叫阿金的壯漢正低頭聽著吩咐。
“去,搶一塊來。”鐵娘子的聲音嘶啞,不帶一絲溫度。
阿金領(lǐng)命,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
他走到蘇晚的攤前,眼中滿是不屑。
這種垃圾,連喂狗都嫌硬。
他懶得多言,粗暴地伸手,一把奪走了最邊角、賣相最差的那一小塊,轉(zhuǎn)身就走。
整個過程,蘇晚連頭都沒抬,只是將小啞巴往自己身后又?jǐn)埩藬?,一副被嚇壞了的怯懦模樣?/p>
阿金回到鐵娘子身邊,帶著幾分邀功的意味,將那塊焦黑的面包塞進(jìn)嘴里,用力一咬。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預(yù)想中的干硬和苦澀并未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感順著喉嚨滑下,瞬間驅(qū)散了肺腑間的燥熱與渾濁。
緊接著,一股暖流從胃里升起,閃電般竄遍四肢百骸。
那感覺,就像是寒冬臘月里一雙凍得失去知覺的手,猛地浸入了溫?zé)岬娜校榘W、舒暢,每一個毛孔都在貪婪地**。
他眼中的不屑瞬間被震驚和渴望取代,下意識地就想將整塊面包吞下。
“啪!”
一只鐵鉗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鐵娘子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蠢貨!你當(dāng)她是傻子嗎?”
阿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看著鐵娘子,眼中還殘留著迷茫。
鐵娘子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那半塊面包,沒有吃,而是放在鼻尖下,用力一嗅。
隨即,她將面包放在掌心,雙指發(fā)力,將其寸寸捏碎。
碎屑散發(fā)出的,不是普通谷物的香氣,而是一種……奇異的、充滿生命力的味道。
鐵娘子的眼神驟然一變,瞳孔微縮。
“不是毒……”她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動,“……是活的。”
蘇晚仿佛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她只是側(cè)過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小啞巴叮囑:“記住,等會兒要是有任何人問起,你就說‘這是我媽媽傳下來的方子’。如果他們再多問一句,你就哭,知道嗎?”
小啞巴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眼睛里滿是信賴。
果然,誘餌起效了。
一個衣衫襤褸、靠拾荒為生的婦人湊了過來,她渾濁的眼睛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目光落在蘇晚那雙穩(wěn)定得不像話的手上,又看看那黑乎乎的面包,遲疑地問:“小姑娘,你這面包……是不是能治手抖的毛???”
在廢土,缺乏維生素和微量元素導(dǎo)致神經(jīng)末梢受損,手腳不受控制地顫抖是常見病。
蘇晚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沾著灰塵卻清秀的小臉,她搖了搖頭,聲音細(xì)弱蚊蠅:“不能。我媽媽只說過,吃了身上會暖和一些?!?/p>
這回答模棱兩可,卻比直接承認(rèn)更具誘惑力。
婦人半信半疑,最終還是掏出了幾枚珍貴的舊時代硬幣,只買走了半塊面包。
她不敢賭太多。
婦人離開后,當(dāng)晚,她破天荒地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幾十個日夜以來,她第一次沒有在手腳的劇烈抽搐中驚醒。
消息不脛而走。
第二天清晨,當(dāng)蘇晚再次出現(xiàn)在那個角落時,她的攤位前已經(jīng)圍攏了十幾個人。
他們眼神各異,有好奇,有貪婪,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種病入膏肓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望。
就在人們七嘴八舌地詢問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寒流般穿透人群。
“都讓開!”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鐵娘子帶著阿金,如女王般駕臨。
她的目光如刀,直刺蘇晚:“小丫頭,你昨天給死老鼠吃的那點(diǎn)粉末,我回去找人驗過了——里面根本沒有任何已知的營養(yǎng)成分!”
她的話音一落,周圍的氣氛瞬間凝固。
沒有營養(yǎng)成分?
那不就是騙子嗎?
眾人投向蘇晚的目光立刻充滿了憤怒和被欺騙的敵意。
蘇晚卻像是沒聽懂那話里的威脅,她甚至沒有一絲慌亂,只是無辜地攤了攤手,歪著頭反問:“是嗎?那你應(yīng)該去找那只死老鼠的麻煩,問問它為什么吃了沒營養(yǎng)的東西還能活蹦亂跳。你找我算賬做什么?”
說完,她看也不看鐵娘子鐵青的臉色,自顧自地開始收拾腳下的布巾,一副“生意不做了,我走還不行嗎”的架勢。
就在她收起布巾的一剎那,手腕看似不經(jīng)意地一抖,一小撮比灰塵還細(xì)的麥麩粉末,從布巾的縫隙中悄然飄落,混入地面的塵土,被隧道里的穿堂風(fēng)卷起,無聲無息地飄散開來。
幾只在黑市邊緣游蕩、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野狗,像是嗅到了什么絕世美味,突然發(fā)了瘋似的沖了過來,對著蘇晚剛剛蹲過的地面瘋狂地舔舐起來,喉嚨里發(fā)出急切而滿足的嗚咽聲。
鐵娘子原本準(zhǔn)備發(fā)作,卻被這一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瞇起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幾只貪婪的野狗,看了許久許久。
那眼神,仿佛要穿透狗的皮毛,看到它們身體里發(fā)生的變化。
終于,她深吸一口氣,壓下了所有的威壓和怒火,聲音也隨之壓低了許多,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交易口吻:“小丫頭,我不管你這東西是什么。我要你每個月給我供應(yīng)十斤那種粉,價格,我給你翻一倍。”
人群中發(fā)出一陣壓抑的驚呼。
十斤!
翻倍的價格!
這對于一個黑市底層的苦孩子來說,簡直是天降橫財。
然而,蘇晚只是抬起頭,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茫然和為難。
她搖了搖頭,拍了拍腰間那個早已干癟的布袋子,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我……我不種地的。這些都是我媽媽去世前留給我的種子磨的,本來就不多,現(xiàn)在……賣完就真的沒有了?!?/p>
她的語氣是那么篤定,眼神是那么無辜,活脫脫一個守著祖?zhèn)鞯淖詈笠稽c(diǎn)口糧混日子的可憐孤女,讓人絲毫生不出懷疑。
鐵娘子沉默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如井。
她沒有再逼迫,只是冷冷地轉(zhuǎn)身,帶著阿金離開了。
回程的路上,夜色比來時更濃。
空曠的地鐵站臺里,只有蘇晚和小啞巴一深一淺的腳步聲。
突然,小啞巴停下腳步,緊張地拽了拽蘇晚的袖角,小小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前方不遠(yuǎn)處的一節(jié)廢棄車廂。
蘇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頭猛地一緊。
那是昨夜她們回來時,看到被一條粗大鐵鏈鎖住的車廂。
車廂里,關(guān)著那個在黑市里因為搶奪物資而打傷了鐵娘子手下的疤臉男人。
而此刻,車廂的門大開著,那條比手腕還粗的鐵鏈,已經(jīng)斷成了兩截,無力地垂在地上。
斷裂處,泛著猙獰而新鮮的金屬劃痕。
疤臉,跑了。
蘇晚的呼吸一滯,立刻拉起小啞巴,加快了腳步。
一種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籠罩了她。
疤臉的兇殘和睚眥必報是出了名的,他被關(guān)押的地方離自己的“家”這么近,難保不會被他盯上。
她幾乎是跑著回到了自己藏身的那個狹小隔間,反鎖上門,心念一動,瞬間進(jìn)入了那個屬于她的秘密空間。
就在她踏入空間的一剎那,頭頂上方,那串熟悉的虛擬數(shù)字開始瘋狂跳動。
【源能:205/200】
緊接著,一行全新的提示符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源能儲備達(dá)到升級標(biāo)準(zhǔn),Lv.3達(dá)成!】
【空間面積擴(kuò)展至300平方米!】
【解鎖新功能:源能吸收強(qiáng)化(每日可吸收源能上限提升至150點(diǎn))!】
一股遠(yuǎn)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磅礴的暖流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空間內(nèi)的白霧翻涌著向四周退去,露出更多肥沃的黑色土地。
力量感充盈著四肢,但蘇晚此刻卻無暇欣喜。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落在了那片剛剛收獲完畢的麥田上。
疤臉的逃脫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威脅,一個必須立刻清除的隱患。
而鐵娘子,那只狡猾的老狐貍,今天雖然暫時被自己糊弄過去,但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今天開出的條件,更像是一種試探和宣告。
蘇晚緩緩蹲下身,從工具箱里取出了那枚由變異生物肋骨打磨而成的、鋒利無比的骨片。
冰涼堅硬的觸感傳來,她的手指一根根收緊,用力握住。
這次,她不能再被動等待了。
無論是為了應(yīng)對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疤臉,還是為了迎接那個心思叵測的鐵娘子明天可能會送來的“驚喜”。
她必須,準(zhǔn)備一個陷阱。
一個足以讓任何膽敢窺伺她秘密的豺狼,都有來無回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