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身前往東北之前,就只余下學生會的招新一事。
招新的時間選在了沒課的周六,地點是第三教學樓的101室。
韓舒趕到時,走廊上早已排起蜿蜒的長隊,新生們捏著助班下發的報名表,有些忐忑又故作淡定地朝室內探頭張望。
南不開數院的學生會配置,包括了辦公室,宣傳部,學習部、文體生活部、外聯部、組織部等重要部門。
不同部門的招新點隊伍長短不一,因為志愿團名聲在外,加之新生對志愿活動的莫名熱情,團內報名人數要遠遠超過其他部門。
韓舒手持報名表,候在了長龍的末端。
前方盡是烏泱泱的人頭,估算起來,得有百余人。
從早上八點等到九點半,隊伍才將將走了大半。
這時,結束面試的肖遠和楊彪走了過來,兩人勾肩搭背,談笑風生。
見了韓舒,楊彪開口道:“舒哥,穩了。我學習部,老遠文體部,以后課堂逃課和晨練缺勤,都能抹記錄了?!?/p>
“結果不是后面才出嗎?”韓舒問道。
提前開香檳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那必須穩!”楊彪豎了個大拇指,“舒哥你加油,志愿團的面試人數,比我倆部門的加起來還多。”
兩人說完,東扯西扯著離去了。
等到了十點半,終于輪到了韓舒。
負責面試的團長是個體型微胖的男生,帶點潮汕口音,旁邊的兩名副團都是學姐,一個嬌小可愛,一個長相英氣。
面試了一上午,三人都有點累了。
看見韓舒,神情困頓的胖團長嘴角一抽,像是被某種猝不及防的驚喜擊中,旁邊的小妹子錘了一拳,他才強行按捺住笑意,迅速抿住嘴唇。
不過他的眼角背叛了故作沉穩的表情,彎出掩不住的弧度,連帶著眉梢都跟著跳了起來。
志愿團有助老扶幼的活動,尤其是暑假趕赴貧困地區的支教,會接觸許多小朋友,韓舒的手藝,無疑會讓活動編排得更加豐富精彩。
讓小孩子接觸非遺傳承,本身的意義也無比重大。
要不是主席團不允許,團長早就想私底下給韓舒發邀請了,現在見他面試,自然是心中高興。
“咳咳···”
該走的流程不能少,團長發問道:“你的夢想是什么?”
夢想?
學生會的招新問這么大的嗎?
沒等韓舒回話,旁邊的小學姐拿胳膊肘了團長一下。
“啊,不是,我是說,你為什么想加入志愿團?”
“我看上你們活動中心的場地了,那里回收的舊品,除了賣破爛以外,或許還能做出其他有趣的東西?!?/p>
團長一愣,整整一個上午,聽得都是網絡上摘抄的客套話。
這種直言不諱的回答,倒顯得有點真誠。
“能吃苦嗎?”他繼續問道。
“能,但不能沒苦硬吃?!?/p>
“能親近老人和小孩嗎?”
“為老不尊的不能,熊孩子也不能?!?/p>
“那要是遇見這種情況的,你怎么去適應他們?”
韓舒禮貌性一笑:“真遇見,估計是他們想辦法適應我了?!?/p>
“嗯···那回去等消息吧,我們會通過新生群聯系你?!眻F長單獨收好報名表,輕輕點頭示意。
韓舒不清楚這個舉動包涵多少意味,點頭回應,轉身離去。
對幾個問題的回答,他沒有采用張楚嵐說的什么面試技巧,心里怎么想,便怎么答,余下的就看學長學姐的態度了。
出了101的教室門,手機屏幕傳來一則短訊:負責接引的人已經安排好了,你幾點的車?
我看看你的定位···
你怎么還在學校,時間趕得及嗎?
屏幕閃爍出二壯發來的一連串震驚顏文字:
Σ(°△°|||)︴
“當然來得及?!?/p>
不要小瞧“宇宙拋尸王”的名號啊。
······
當天下午,韓舒趕赴長白山。
九月底的山腳,風已帶著涼薄刃意,卷著枯葉在公路上打著旋兒。遠山的輪廓沉在灰藍的暮色里,林海染了霜,一層黃一層褐地鋪開。
前來接引的車輛是豐田普拉多,車門打開,走下一灰白發色的女人。
女人約莫三十六七,身材豐潤妖嬈,頭發松松挽著,幾綹碎發垂在瓷白的頸側,唇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是成熟風韻滿溢的年紀,如此風情,她卻突然咧嘴一笑——
“哎喲媽呀!老弟,你長得可真好看吶!”
“尋思我家那老頭子也不能有這么年輕的朋友啊,咋的老弟,你是圈里的唄?”
那嗓門亮得能驚飛樹梢的寒鴉,舌頭卷著濃重的苞米茬子味兒。
這口音,真禁欲啊。
韓舒點頭致意:“鈺婷姐,麻煩你專門來接我了?!?/p>
高廉想要兒子,卻只生了兩個女兒,二女兒高鈺姍,小名叫“二壯”,眼前的女人就是大女兒“大壯”。
“客氣啥!”
“我不知道你們要做啥事,老頭兒說了,要盡地主之誼,就先請你···去寒舍待一待?!备哜曟脡毫藟郝暰€。
“唉?那我沒帶伴手禮···”
“路上隨便買點瓜果得了!”
嗡~
韓舒的手機抖了一下。
二壯:我姐說話就這樣,豪氣,你別多在意。
韓舒小聲嘀咕道:“和外表的反差有點大。你這喜歡顏文字的軟糯萌妹,說話不會也是大碴子味吧?”
手機屏幕安靜了幾十秒。
二壯:臭弟弟,別拿姐姐打趣。
姐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咻咻!(?°皿°)??3??
···
罷了,等會見了我,別被嚇到了才好。
韓舒熄滅屏幕,跟隨大壯上車,車一開就是兩個多小時。
下了高速,車拐進彎彎繞繞的鄉道,最后停駐于一處農家大院。
大壯進屋喊了聲,發現老頭兒高廉正在廚房操忙,暫時分不開身。
韓舒索性進廚房打招呼。
廚房很大,灶臺能燉下一頭豬,現在鍋里正燒著開水。
柜架子的鍋碗瓢盆洗的锃亮,冰箱是雙開門的,頂上摞著幾顆大白菜,估計是要用來腌制酸菜。
高廉一手掐著鵝脖子,另一手握著剪刀:“這么快就到了啊,你先去屋里一坐,等我給你整個鐵鍋燉大鵝嘗一嘗?!?/p>
韓舒回道:“高總親自下廚,倒是讓晚輩感到有些惶恐了。”
東北人性情豪爽,高廉回過頭,直言不諱道:“說實話,一開始聽說你要來,我只覺得你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輩?!?/p>
“后來想了想,敢想敢做,才應該是年輕人的青春底色。我知道一些科研的未來,始終是要握在你們手中的,所以就不用客氣了,什么高總不高總的,你擔得起?!?/p>
不過是一頓飯而已。
哪怕希望渺茫,可萬一女兒的身體狀況,真的在小年輕手中迎來轉機,就是要他高廉給人提鞋擦靴,那又能怎么樣?
一張老臉罷了,拉的下去。